猛地抬手掀起车帘,恰逢荼茶端了吃的进来,荼茶吓了一跳,见是.尚妆醒了,拍着胸脯道:“小姐,您吓死奴碑了!”
目光,逸过车帘瞧向外头,才震惊了,脱口问:“这是哪里?”
荼茶叹息一声:“奴婢也不知到了哪里了,反正也不知为何虎城突然发生变动,莫侍卫说要撤走。大家都走得很急,哦,小姐不必担心少爷,那边是西周的人,不会对少爷不利的。”荼茶怕她还是在为安陡雾的事情担忧着,便忙将莫寻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给尚妆听。
尚妆握紧了双手,其实这一点,在看见元聿烨的时候,她便知道,安陡雾不会有事了。她至今还不知道虎城出事是不是与元聿烨有关。只是,他出现在虎城已经是事实,至于他是怎么联系得了虎城被扣的士兵,她便又想不通了。摇摇头,此刻,这些倒是无关紧要了。
跳下马车,荼茶急着叫她:“小姐先吃东西吧。”
她却摇头,元政桓呢?
荼茶没法,只得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急急取了披风裹在她的身上。
“主子?”莫寻立于元政桓的身后,低声唤着他。
自他们从虎城出来往黎国方向撤离到现在,他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他与他说话,他也不吭声。莫寻本能地握紧了身上的佩剑,他很是担心他。
青夫人也过来劝过他几句,他却依旧不想说话。
目光,直直地看向远处,天色已暗。很远的地方,今夜,只偶尔瞧得见几颗星星,其余的,便再去其他。元政桓的脸色有些微沉,其实,在得知慕容云楚的身份之时,他便已经考虑到了今日的一切。只是,那时候即便他知道,也已经是为时已晚。
他只能祈祷着那是他自己想得太多,也许慕容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么多。可,事实证明,他还是错了。慕容云楚想的,并不比他少。怕是在他以桓王的身份回到京城的时候起,慕容云楚已经开始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了。
呵,心头苦涩一笑,这真真叫做我在明敌在暗。
而他,在让慕容云楚识破身份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输了大半。
抬手,狠狠地一拳捶在胸口。
“主子!”莫寻吃了一惊,慌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皱眉道,“主子这是何苦!
元政桓的脸色极尽难看,他终是低语着开口:“莫寻,是我的错。”他算计了这么久,终是输在了多年前一个小小的失误上。
也许,是天意。
那时候,慕容云楚没有死,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京城,摇身一变,成了慕容家的少爷,当今的丞相。
他咬着唇,却是悔不当初,又如何?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裴天崇欲上前,却被青夫人拉住了手臂。他回头看着他,心中已然升起了怒意,才要开口,却听青夫人道:“此事我罪责难当,也不想与你吵。”她只抬手
指了指前面。
尚妆正抬步朝元政桓走去,她的身后,荼茶走了几步,终是停下了脚步。
裴天崇也看见了尚妆,迟疑了下,终究是没有上前。他重重地哼了声,猛地背过身去。
莫寻怕他伤害自己,抓着他的手用了力,倒是不敢松开,只道:“主子,待回了黎国,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黎国?
元政桓缓缓抬眸,他们损兵折将,怕是未及赶到黎国,便已经落入元聿烨之手。
莫寻似乎想起什么,急着道:“对了,前面便是阳城,我们可以先在那里歇一下。”阳城,是那三座不曾发生动乱的城池中的一座。
元政桓却是抿着唇,半晌,才摇头。
阳城此刻没有发生动乱,谁能确定那不是幕容云楚的一种手段?万一等他们过去,再来个瓮中之鳖,呵,那可真不是他能招架得住的了。
“主子?”
莫寻又唤了他一声,才听得身后有人过去的脚步声,他猛地回眸,瞧见尚妆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后。他怔了下,才越过她的y磅,瞧见远远站着的荼茶。荼茶朝他使了个眼色,自己却是没有上前来。
莫寻咬着牙,见尚妆再次抬步上前,他也只好松了抓住元政桓的手,退至一旁。
尚妆行至他的身后,迟疑了下,终是抬手,抚上他的背。
明显感到男子的身子一颤,回眸,见是她,勉强一笑,才道:“如何不在车内多休息一会儿?夜里凉,还是回去吧。”他笑着催促她。
尚妆心头一痛,他的脸色很难看,心里必是不好受的。可他对着她,却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她不知道我们此刻已经离开庞城有多远,她也不想问。
“我扶你回去休息吧。”不问他发生了何事,不问他任何问题,只又道,他们,都需要你。”尚妆只知道,此刻,他是黎国人的希望。
略微一震,男子修长的十指缠住她的小手,他的声音微沉:“我,需要你。”她会在这里身边的,是么?
呵,她是他的妹妹呀。
想到此,又突然觉得胸口郁结不堪。
亲情的羁绊,这样的需要,却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
颓然地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他略微一笑:“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在西周待了那么久,却不曾想,居然会有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起来,真真讽刺啊。
尚妆终是又想到这一次的兵变,她不敢说看到了元聿沣,或者,这一次的暴动就是一个惊天的阴谋。可,自始至终,元聿烨给她的感觉却从来不是这样。
她咬下唇,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良久,才瞧见面前的男子转了身,低语着:“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着,也不看她,只抬步朝前走去。
尚妆动了唇,却发现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略微迟疑了下,却并没有回身,只悄然抬步跟在他的身后。
元政桓只大步走着,身后营地里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小了,耳畔吹过的风略微有些凛冽。在这样空旷的地方,显得越发地刺骨起来。
往前走了许久,才瞧得见一棵巨大的树树。
上前,站了良久,他才就着树干坐下来。只背对着身,这一刻,他仿佛没有勇气去回头。那些,这么多年都对他视若神明的人,终究在他思虑不全中,败了嘴角微微一动,是苦笑,还是其他,也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似乎浑身都不舒服着,感觉不大真切,他只扶着树干,一侧身子靠了过去。
尚妆在他的背后站了好久好久,直到他的身子不再动,她觉得有些奇怪,终是蹑手蹑脚地上前,却赫然发现他靠着树干睡着了。
吃了一惊,忙只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起了身欲唤了莫寻来,却隐约似乎瞧见他的异样。双手覆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身上好烫好烫。
他方才握住她的手时,她居然,都不曾发现!
是那次被雨淋的么?可,青夫人去瞧了啊。
目光,落在男子消瘦苍白的脸上,她想,是因为心结。
是以,这烧怎么都退不下去。
鼻子酸酸的,在眼眶地滚动的东西似很快就要落下来。他难道不知道不舒服么?何以,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
动了唇,却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此刻,她并不想吵醒了他。
这个样子的他,让她觉得好心疼。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即便,没有人伤害他,他却也要将全部的责任搅上自己的身。
劝不得,只因他在他们的面前,一直坚强。他只会对着他们笑,掩起他所有的痛。
“主子怎么了?”莫寻终是感到奇怪上前来问道。
尚妆猛地回了神,轻声道:“莫寻,他发着烧。”
闻言,莫寻的眸中闪现一片讶然,发着烧!
该死的,他居然不知道!
大步上前,半蹲下身,伸手触及他的颇角,莫寻的眉头皱得很深,回了身去请青夫人。
步子,才往前跨了一步,便听身后的男子道:“莫寻。”
莫寻忙收住了脚步。
尚妆见他起了身,目光落在身上的披风上,微微皱眉,只抬手取下,裹上尚妆的身。径自站起来,只道:“不必惊动师父,我只是有些渴了。”
莫寻紧皱着眉头,却听.与妆道:“那就回去喝水。”她明白,他的病,怕不是药石能医的。
他点了头,她伸手欲扶他,却见他自己转身走了。
青夫人远远地站着,不禁叹着摇头。
裴天崇站在她的身后,沉了声道:“真不明白你是怎么行医的,杀人不是你的本行,那也便算了,可……可你看看殿下现在!”
“我是医者,可医不了心病。”她咬牙说着。她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何会不}i:疼?
这么多年,背负在他身上的东西,还少么?
如今黎国的战事,还有尚妆......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打击,叫他瘦弱的身子怎么去挑?
伸手,触及了怀中那装着药引的瓷瓶,他身上的情盆未解,这才是她一直所担忧着的。那时候,他说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而拒绝,那么如今,怕是更不可能了。此事,一拖再拖,青夫人却是愈发地担忧。
荼茶端了水来,从知道元政桓就是黎国太子之后,她心里对他其实一直有着成见。不过如今看他,她却又觉得恨不起来。
将水递给尚妆之后,她才从马车内下来。莫寻抱着剑守在外头,二人对视了一眼,显得有些尴尬。
荼茶想了想,倒是没有走开,只咬着牙问:“王爷现在打算怎么办?”
莫寻狠狠地瞪她一眼,沉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再叫“王爷
荼茶一怔,随即道:“凶什么凶!”
莫寻一时间语塞,他刚才……很凶么?
瞧着面前的丫头依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莫寻心中生气,只道:“日后不得让别人听到你如此说!”她口无遮拦,在他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让别人听了去,不知又该如何罚她。
荼茶冲他瘪瘪嘴,凶巴巴的莫寻,早已经无法对她构成威胁了。
马车内,元政桓果真是渴了,将整碗的水都喝了。尚妆放下碗的时候突然听他道:“.尚妆.他若追上来.不会对你不利的。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他会如此说。忙道:“他也不会伤害你的。”那时候,元聿烨答应过的。即便,他忘了他的承诺,她也会求情的。元政桓略微一笑,即便元聿烨不会对她不利,可她如今的身份,怕是元聿烨虽为西周皇帝,却依旧保不了她!这一路,他担心的,无非是这个。“你别乱想了,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的。”她握了握他的手,小声说着。他嘴角牵笑,靠着身后的软垫,半晌,竟幽幽地说了句:“很难受。”
尚妆猛地回身:“那我去叫青夫人。”手,被他拉着,听他浅笑着开口:“你知道的,师父医不了。”终是怔住了,回眸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朝着自己笑,淡如风,颜如花。尚妆习女的心头一动,她仿佛,又回到初见他时的样子。阳光明媚,笑靥如花。
不觉,她心下也变得开心起来。
他的手上微微用力,将女子的身躯拉过去,轻轻圈住,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呼吸声略微有些急促。尚妆有些降压,本能地抬手欲推,却在那一瞬,居然又怔住了。
他呼出的气灼灼的,在她的预项,仿佛是要烙上很深的印记。
“既然不一喜欢叫我哥,那便永远不要叫。”他的声音好轻好轻,有种飘渺的感觉,可听在.尚妆的心里,却是一字一句都落了实。
在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疼。
微微收紧了双臂,怀中的女子给他的感觉也变得愈发真实起来。不叫哥,她会叫王爷。
王爷,那便王爷吧。
他也希望,此刻,在他的心里,还能留着那么一点奢望。
尽管,他知道天真的可笑。
可,他却依旧奢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