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没事了。”他低声安慰着。
尚妆忍不住直哭,瞧见面前莫寻的脚步微动,尚妆吃了一惊,忙绕至安陵霁的面前,道:“放了他,求你了。”话说着,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莫寻身后的男子。
“尚妆!”安陵霁急着去拉她。
她哽咽地摇头:“我是黎国公主,你可知……我是黎国公主!”这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来的。安陵霁知道了,会后悔冲进来救她么?
只因她在这里,本就没有什么危险,谁都不敢对她不敬。因为她是他们的主子啊!
安陵霁的脖子一紧,猛地拉住她的手,脱口道:“你不是。”话冲出了口,他却突然顿住了。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他似乎是迟疑了。
尚妆有些惊讶,却见元政桓走出长廊。
“桓?”安陵雩小声地唤着他,他却仿佛没有听到。
莫寻亦是退了半步,身后马上有人撑了伞出来,挡在元政桓的头项。他却将那人一推,低声道:“给公主撑着!”
那人迟疑了下,终是朝尚妆走去。
安陵雩拉着她的手退了半步,警觉地看着面前之人。他也是来的时候,才听闻元政恒就是黎国太子的事情。他倒是并不觉得有多惊讶,被隐藏起身份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安陵霁,你倒是很有胆量,敢单枪匹马闯到这里来。”那声音混在雨水里,听着更加觉得冰冷了。
安陵霁哼了声,没有说话。
元政桓的目光看向尚妆,低声道:“尚妆,你过来。”
尚妆的身子一颤,只问:“你会放过他么?”
“他是你的谁?”他反问着。
尚妆一怔,只死死地咬住了唇,她唤他“哥”,可,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么?这个事实,没有人比元政桓心里还清楚,不是么?
感觉安陵霁的脚步一个踉跄,荼茶吓得袍住了他,低声道:“少爷如何了”
“没事。”他咬着牙。他从虎城城墙上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一箭,在后背,不过被他折断了羽箭罢了。此刻,那箭尖还刺在他的后背。
他想,苦练多年的功夫总有一天会用得上的,为了尚妆。今日的天气,又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然,他根本不可能来到这里。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去,青夫人也来了,瞧见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怔住了。
裴天崇突然开口:“来人,将这个刺客拿下!”
他的话音才落,忽然瞧见一抹纤细的身影冲上去,跪在元政桓的面前道:桓,放了他,他是我的哥哥啊!”
尚妆吃了一惊,居然,是安陵雩
安陵霁的嘴角略微一笑,看来,她还是念及兄妹之情的。
元政桓低头看着地上的女子,迟疑了下,终是上前扶起她,目光再次落在安陵霁的身上,他才冷声道:“你的命真好,这么多人为你求情。”
尚妆望着他,终是流着泪开口:“谢谢。”
她明白他这样说,便是应该放过安陵霁了。荼茶也总算将悬起的心放下了,她扶着安陵霁的手却依旧有些颤抖,只因,那流淌在她手背上的温热的东西,不必瞧,她也知道是什么。
安陵雩伸手拉过尚妆,低声道:“.尚妆,你不该待在这里。”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神情又警觉起来。
尚妆吃了一惊,忙道:“哥,不要胡说。”她明白,他是想带她走的。可她如今的身份,还能去哪里?
元政桓看着他,目光冰冷,开口道:“我可以不杀他,却也不能让他离开虎城。”他怎么能确定他不是元聿烨派来刺探情况的?
尚妆动了唇,终是没有再说话。
元政桓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女子从安陵霁的身边拉来。
安陵雩本能地伸手,却见莫寻闪身上前,将他躲开。他才要出手,却见荼茶慌忙抱住了安陵霁,咬着牙道:“不许你伤害我家少爷!”
“哥!”尚妆回了头,只感觉元政桓手上的力道加大,她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怀中,有些惊恐地撑圆了双目看着他。他的脸色并不好,紧抿着薄唇,像是愤怒,却又不像。
尚妆有些说不清楚。
众人只呆呆地看着他拉着尚妆穿过了长廊出去,竟是谁都不敢上前。
被他箍在怀里,尚妆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她很紧张。
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元政桓。
什么时候被他推入房中,尚妆似乎有些记不清了。房间里,淡淡的,全是他身上的清香。她这才想起,他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这里是临时换给他的房间
命丫鬟取了千净的衣服给她。
尚妆迟疑了下,终是接过入了内室换了。出来的时候,见他还没有换下那身湿衣服,只怔怔地站在窗边。窗户被打开着,冷风从窗口灌入,她即便不站在当口上,亦是感觉到了冷意。
大吃了一惊,忙冲上去,俯身关了窗户,脱口道:“王爷疯了么!”这般站着,若是病了,怎么办?
一句话令两个人都怔住了。
她依旧习惯性地唤他—王爷。
不知为何,元政恒心头一动,他居然,微微有些高兴。
哪怕,是毫无意义的高兴。
可,他依然高兴。
抿着唇,她不唤他“王爷”,要她称呼什么呢?
哥?
退了一步,不,这不是他想听到的,不是么?
只是,方才看见她那么护着安陵霁,他突然觉得有些愤怒。他不希望听到她喊他“哥”,却又要在听见她叫安陵霁“哥”的时候震怒不已。
他想,他真是疯了。
尚妆见他的脸色苍白,微微咬着唇,瞧见桌上被整齐摆放着的衣物,上前取了来,递给他道:“快换上。”
“尚妆。”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那时候,她的身边有元聿烨,如今他成了她的哥哥,她却还有另一个哥哥在身边。
是否这一辈子,她终究不能属于他的?
尚妆吃惊地看着他,指尖一颤,手中的衣物顺势落在地上。
男子凝视着她,良久良久,才悲痛地问了句:“为什么?”这是问她,也是自问。
尚妆动了唇,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问的,太多太多了,而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座府邸原先是虎城府尹住的地方,是没有地牢的。
莫寻将安陵霁关在后院的一间厢房内,荼茶死活要跟着进去。
门被关上了,点起了灯,荼茶才终是看清了面前的男子。
他的衣服前前后后破得不成样子,全是刀剑划过的口子。那衣服此刻湿在身上,殊不知究竟是雨水的缘故,还是鲜血。
“少爷。”荼茶哽咽地上前扶住他坐下,目光落在他后背上的半截润箭,惊叫了一声。差点便跌倒在地上。
安陵霁瞧了她一眼,摇头道:“没事,帮我拔出来便是。”没有伤及要害,插入的地方已经是后背靠近左肩的地方了,只是失了很多血,他此刻方觉得有些晕眩。
咬着牙,丢出了身上的匕首。
拔箭,是需要割开伤处的。否则箭头上的倒刺匀着肉出来,疼也得把人活活疼死。
荼茶咽了咽口水,她亦是知道,需尽快取出箭头。不过此刻,这里什么都没有,少爷他,忍得住么?
取了帕子让他咬住,她才颤抖地取了桌上的匕首。割开了后面的衣服,伤处 雨水,鲜血混在一起,因为隐隐地泛了白。荼茶深吸了口气,咬着牙一刀划下去。
她还记得小时候在医馆学医的时候,她曾救过一只被箭射中的兔子,亦是如此刻这般。而她那时候因为嫉妒害怕,取箭的时候,握着匕首的手狠狠地一颤,竟不小心将兔子给刺死了。
死死地咬唇,今日,是少爷啊,她可再不能这样了。
知道身后之人颤抖得厉害,安陵雩松了咬住的帕子,试图让她放松下来,勉强开口道:“荼茶,我爹说,要谢谢你……谢谢你照顾尚妆。”
忽然听他说话,荼茶愣了下,忙摇头:“不,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他笑一声:“她出事的时候,唯有你在身边,不离不弃。”而他,做得亦是太少。
“少爷说的什么话……”荼茶有些不明白
“她为何?一会成为黎国公主?”这,是他一路上都很想知道的事情,此刻才终于有时间问出来。
荼茶略微吃惊道:“小姐身上有黎国皇室的玉佩,少爷不知道么?”
咬着牙,是么?这件事,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过,心下闪过一个念头,他忽然大吃了一惊.难道是……背上的伤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略微动了下。
荼茶的手艺不好知道他是忍不住本能做出的反应,可她依然有些害怕。伤处都已经割开了,荼茶也不迟疑,只握住了那半截洞箭,用力拔了出来。
安陵霁用力握着桌沿,身子颤抖不已,却是一声都不吭。
荼茶“吮当”一声去了那箭头,慌忙按住那伤口。这样一拔箭头,鲜血又一下子涌出来了。她有些惊慌,此刻没有药,什么都没有,该用什么来止血?
外头,突然传来的敲门的声音。
荼几乎是本能地抬头:“谁?”
那女子却是道:“哥,是我。”
安陵霁抬眸瞧去,见门已经被推开,探进安陵雩的脸来。她亦是瞧见了房内的男子,脸色一变,忙疾步上前来,将怀中的东西放下,急道:“怎么样?”
青夫人是不肯来给他瞧伤的,她只能找了药和纱布来,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方才情况混乱,她亦是不知道他究竟伤得如何。
荼茶茶的眼睛一亮,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忙取了药倒在他的伤口上,取了纱布紧紧地缠上去。
他的额上全是汗,安陵雩迟疑了下,终是抬手帮他轻轻拭去。他看着她,低声道:“他们怎么会让你进来?”他不想连累了她。
安陵需却不走,是她想去求元政桓的,只是莫寻拦着,怕她闹事,才无奈之下应了。此刻,他人还在外头站着呢。
荼茶茶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些,毕竟,是她来救少爷了。
二人帮他脱下衣服,瞧见他身上好多的伤口,安陵需才倒吸了口冷气,咬着唇道:“哥真的就那么一喜欢她么?”他为了.尚妆以身犯险,也不是第一次了。
“此事,你不必管。”荼茶帮他上药,他疼得有些麻木了,却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拉住安陵需的手道,“哥只跟你说一句话,你要永远记住,萧誉,不是你的良人!”
安陵雩的脖子撑了撑,他不一喜欢自己和他在一起,她早就知道了。迟疑了下,终是甩开了他的手,咬着牙道:“那我也告诉你,尚妆也不会是你的良人!”碰到了伤处,他一皱眉,一句话,叫安陵雩怔住了荼茶已经替他穿好了衣服低头一笑道:“她当然不是。”小心地扶他起来道:“少爷奴婢扶您过床上歇会儿。
安陵雩见此,转身欲走。手,却再次被男子握住,听他沉了声道:“你何时能听哥一句劝?哥都是为了你好啊!”她真是被爹娘惯坏了,做什么事都一喜欢一意孤行。
安陵雩有些失望地看着他,颓然一笑,开口道:“为何你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我就不能?你不喜欢在家里待着,和爹大吵一架就可以跑出去。你喜欢尚妆,为了她上天入地,谁也管不了你。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不过爱了一个你不喜欢的人,难道就要为此放弃我自己所爱么?”
安陵霁用力甩了甩,这一次,他却握得好紧。
安陵霁有些心悸,听他朝外头道:“告诉你们太子,说我要见他!”
“你疯了!”安陵霁轻呼着。
莫寻来了,直直地看着他。安陵霁开口道:“告诉他,我要带她走!”带走她,安陵雩。
“少爷……”荼茶终也是震惊了,她没听错吧!少爷要带走她,而不是小姐。
这个“他”,他说的是元聿烨。不指明,他却知道她心里定然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