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才终于相信，有些人有些事，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强求的。她在用黎国公主的身份改变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之时，一切，又在冥冥之中扭曲了更多的东西。
    只是，这一条路，在她踏上去世那一刻开始，她已经再没了退路了。
    哪怕，他能给她的，永远只是一个温柔的眼神，一个兄长看待妹妹的眼神，她都不可能再退了。
    他用封妃一事保全了她的性命，而她想要的，却是更多。
    尚妆低咳了几声，觉得有些难受。荼茶低声问了几句，她只摇着头，此刻她若是想先走，亦是不能的。
    此刻，正值舞姬们一曲完毕。众人叫着好。
    尚妆见对面坐席上一人起了身，行至中间，跪下道:“今日难得开心，臣妾准备了一舞，准备献丑给皇上看。”
    元聿烨望着底下的云妃，轻笑一声道:“哦？朕倒是还未曾见过云妃的舞姿，今日便让朕饱饱眼福。”他说着，又轻抿了一口茶。
    云妃抿唇一笑，往日在王府，他从来不是寻欢作乐之辈，又如何会好端端地坐下来看她的歌舞，如今做了皇帝，她才得以有这么一次献舞的机会。
    他应允了，云妃笑得愈发灿烂。宫女忙上前，褪下她的衣衫，在那宽大的宫装下，一袭水烟篮的舞衣秀出她纤细修长的身段。
    尚妆抬眸瞧了一眼，嘴角轻笑，原来，她早就准备妥当了，只等着元聿烨点头呢。
    外头几个太监抬了几面鼓进来，围成一个半圈。云妃几个回旋，落千圈内，长袖一甩，“咚咚”几声，打破了殿内的安静。
    丝竹之声随即紧随而上，苗声，鼓声，交织在一起，在殿内房梁之上萦绕弥漫。
    众人都看得出了神，女子曼妙的身姿穿梭于丝竹之间，鼓声阵阵，缭乱了众人的眼。
    “呀。”荼茶小声轻叫着，云妃的舞艺绝妙，她是从来不曾见过的。不免，又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心下紧张起来，嫔妃们个个才艺绝然，不知自家小姐……
    继而，狠狠地咬唇，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她是怎么了?
    自然，是自家小姐最好的。
    尚妆细瞧着，略微浅笑，安陵小姐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虽也是跟着学过的，对于舞艺，却是不敢说话。她所熟悉的，也只“绿腰”一舞。如云妃这种的，她不行。
    只怕是，在座也没几个可以的。
    只囚，用长袖击鼓作舞，没有一定的力气，那可是不能的。
    此时，云妃一个漂亮的折腰，双手一抬，那长袖击中面前的两面鼓，只听“咚”的声响，乐声也戛然而止!
    众人怔了定，随即出声叫好。
    元聿烨似乎很开心，开口道:“朕原来不知，云妃竟有这样好的舞艺。”
    慕容云荟也笑道:“那都是皇上素日里忙于政事，少不得，自然不知道了。
    他倒是也不在意，随口道:“那倒是朕的不是了?”
    云妃羞涩一笑，微微欠身:“臣妾不敢。”
    周围的妃嫔们脸上虽笑着，却都是各怀心事。只是，轮舞，怕是谁都及不上
    又不免遗憾起来。太后只饮茶浅笑，后宫的斗争已经缓缓拉开帷幕了，而她，只需静静地看着。必要的时候，再多言几句即可。
    这时，底下有人站了起来，大声笑道:“看了娘娘这一舞，确让人惊艳。臣倒是突然想起一句上联，想让娘娘对上一对。”
    众人闻声瞧去，见车骑将军杨成风举杯而立。元聿烨笑道:“今日这真是藏龙卧虎，朕便听听，你有什么对子想让云妃对的。
    杨成风忙点了头开口:“末将虽不是文人，却也是读过书的，想来这对子，娘娘对上来，是得心应手。”他顿了下，才出声道，“双船并行，榕速不如帆快
    云妃原先见一个将军起身说出个上联，她是不打算将他放在眼里的。听他说了出来，亦是觉得没有什么难的，心中对了一个，方要开口，一下子怔住了。
    尚妆微微皱眉，这乍一听没什么难事，却是暗藏玄机。
    搏速不如帆快。
    搏速暗指“鲁肃”，帆快喻指“樊啥”，意思便是，文官不如武将。
    这车骑将军素日里便与御垂不和，御垂又是云妃的爹，看来，他是想借此给云妃一个下马威。久经沙场之人，是不在乎得罪朝中文臣的。他有兵权在手，不会担心皇帝会因为这一个把戏就将矛头对准了他。
    座下的御垂亦是脸色一变，目光急急看向云记。这对子对不出来，丢的，可是他云家的脸。
    云妃方才是想脱口而出的，这一细想，自己的下联，怎么都不工整了。心下着急，却也想不出第二个下联来。
    方才还因为她的舞艺而面带不悦的嫔妃们，此刻却是暗自高兴起来。谁会想到，知书达理的云妃，竟会被一个武将出的上联难住了？
    元聿烨正饮了一口茶，目光探向那抹水烟蓝的身影。见她拧着眉，正低头沉思着。元聿烨知晓，这对子对不对得出，和他都没有关系。
    故而，淡笑一声道:“杨将军这上联看来并不简单啊，依托看，谁对得出，朕重重有赏。”
    皇帝发话了，众人忙从方才幸灾乐祸中回过神来。有赏，赏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是要能对得出。
    荼茶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的双颊绯红，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将那杯酒斟得那样满的。她是真不会喝，不过一杯，脸就红成这个样子。哎，她还想能让自家小姐抢了那彩头呢，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灵阙低着头，她从小跟着元聿烨，书自然是看过。只是，齐贤妃的拿他当储君培养的，通读的，皆是治国方略、兵法之类的，又岂会是这种？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元聿烨看一眼身边的慕容云姜，小声道:“皇后也对不出来么?”
    慕容云姜低笑道:“臣妾心中倒是有一个下联，只是这彩头，还是留给云妃妹妹吧。”她是皇后，不会与她们去争这一些。
    尚妆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伸手欲扶住桌子的时候，却不小心将杯子佛落在地。
    “当—”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元聿烨猛地朝她看来，云妃却是道:“看来还是雩妹妹先对了出来呢!”反正她对不出来了，不如顺手推给了她。
    “小姐。”荼茶忙去扶她。
    听元聿烨的声音传下来:“既然有了，便说出来给众人听听，让朕也洗耳恭听。
    尚妆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皇帝发了话，她只能站了起来。她原本，是不想说话的，只是，有些发香，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看向那将军，菱唇微启，低声道:“本宫也是从方才云妃娘娘跳舞时的丝竹之音中想出来的，也不知，是否工整。本宫的下联:八音齐奏，苗清难比萧和。
    话音才落，只见云妃脸色一变!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
    苗清比对狄青，萧和对萧何，便是武将不如文官!
    杨成风一怔，却是不怒，反笑道:“娘娘厉害，末将甘败下风!”
    他的声音恍恍惚惚的，尚妆有些听不大真切。只觉得视线一下子暗沉了下去，她暗叫不好，身子一软，便倒下去。
    “雩儿!”殿上的男子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注:关于对联“双船并行，搏速不如帆快。八音齐彝，苗清难比萧和”不是原创啊，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忘鸟，反正是借用的。
    鲁肃、樊啥、狄青、萧何，这些全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可我这里是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