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也有穆家失职的原因，哪能受得王爷此礼？”
几人最终被沐黎分开，各自坐回座位上后，穆南辰重重的叹息一声，懊悔的说道。
穆少钦在一旁低着头没说话，可光是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与穆南辰一样，也在为此事自责。
“当初我们被贬至北疆，父亲妻儿皆被禁于皇城时，要说不恨......定是假的。”
穆南辰原本挺拔的身姿也萎靡了不少，半靠着椅背，整个人被自责与愧疚淹没。
“可我们从未想过其他，更未曾想过要迁怒何人。”
“如王爷所言，穆家世世代代都为了北陵而活，父亲更是因此废了一身武学。”
“就算有再多的不甘，我们都不曾抱怨过什么。”
说着，他抬眸看向君亦琛，眼眶已然湿润。
“可是，我们被贬才多久啊？”
“就传来了太子身死的消息，那可是太子啊，是皇室的血脉啊，并非全是我穆家之人呐......”
“恨吗？”穆南辰问了一句，可没人回话，他也不曾等着回话，而是继而道。
“恨！”
“如何不恨？”
“为何不能恨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猜忌，偏就太子没了。”
“这让我们怎么想？”
说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缓了缓情绪才继续道：“后来，无忧长佑也被接连送了过来，那么大个皇城中，那么大一个穆府......”
“就只剩下了一老两妇，父亲没了内力，连自保都成问题。”
“穆家向来强势，得罪之人不知凡几，这种情况下，让他们怎么在那吃人的皇城里活下去？”
“若不是妹妹阻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穆南辰或许早就不在这云边城了。”
“我不理解，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我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我们拼死拼活守疆扩土，换来了什么？”
“家破人亡吗？”
他顿了顿，眼神微微冷了几分，常年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王爷，我也不怕您知道，当初占领石壁隘口，初衷也从来不是想要富庶这云边城。”
说到这里时，穆南辰停了好一会，视线落在君亦琛身上时有毅然决然的决心，他没有说完，可也知道，君亦琛听懂了。
他知道自己这话很不妥。
也不该当着君亦琛的面说出来。
可他之所以这样说，也代表着他不怕。
他早已有了护下穆家的实力，也有了敢与之叫板的能力。
他会拼死带着人占领那道天堑，便已经是早有了杀回皇城的想法，他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云边城，而是为了他穆家。
他也一直在等，等皇后穆初晴，也就是他妹妹的回信，可惜一直不曾等到。
可，这些都是在知道实情之前的想法，现在，余下的只有悔恨，羞愧，自责。
他一向自诩君子，到最后，终是动了小人之心，行了小人之事......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当初穆初晴的生辰宴之后，穆初晴的回信便已经拟好了，甚至有两次，就差一点点，便送出来了。
却在那个时候冒出来一个沐黎，让穆初晴似乎又看到了一点点渺茫的希望。
所以那封信便一直都不曾送出。
还有一次，便是沐黎消失的时候，穆初晴去御书房找皇帝要人之时，便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
偏偏，皇帝告诉她了，不仅如此，她似乎从皇帝的话语中感受到了诸多的无奈，是以，又被她摁下了。
而在这之后，她耐着性子不安的等待着，直到沐黎回来，到她见到太子，然后盛家出事，皇城动荡......
一直到皇帝将一切说明，她便回宫将那封大逆不道的信件毁了，除了她自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而此时的穆南辰，他之所以会将这一切和盘托出，是因为愧疚。
他口口声声守疆扩土，可却从不曾发现盛家的狼子野心，甚至哪怕盛乘景来到军中时，都不曾想过这其中会不会有盛家的手笔。
他唯一的想法是，皇帝这是想让盛家来替代他穆家了。
所以便吩咐了下面的人，让他们折磨盛乘景，给盛乘景找各种麻烦，更不曾想过，因此让盛乘景恨上了穆家。
当他听到盛乘景让人强攻穆家之时......
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可沐黎与君亦琛告诉他，是皇帝安排了云隐卫守在穆府周围，盛乘景安排的那些人，连他穆府的大门，都不曾进得去......
那一刻，悔恨淹没了他整颗心脏，密密麻麻的羞愧与自责接踵而至，让他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所以，他将这些说出来，不是因为有恃无恐，相反的，他是想负荆请罪。
他的小人之心，他的私心，他的大逆不道，都该受罚，甚至是......
受死！
见君亦琛对他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时，穆南辰直接起身，‘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穆少钦也跟着跪下，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君亦琛一眼。
“王爷，穆南辰有罪，还请王爷向圣上禀明，任何惩处，穆南辰一人担下，只求圣上恩重，莫要牵连他人。”
“还有我！”穆南辰话音刚落，穆少钦猛地抬头。
两个年近四十的汉子，如今已然泪流满面。
泪水划过的每一道痕迹，都是他们悔恨难当的证明。
“臣，穆少钦，不仅对圣上难处一无所知，视若无睹，还生出那般大逆不道的心思，罪当万死！”
“求王爷向圣上禀明实情，从重发落！”
君亦琛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并没有上前去拉，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他们，等着他们说完。
沐黎也没插嘴，她不懂这对穆家与皇室而言，意味着什么。
虽然在她看来这种行为与想法很正常，如果是她在穆南辰的立场上，估计都已经杀进皇城了。
可，哪怕再不懂，也清楚这在古代是死罪，是要诛连九族的。
所以她没有插嘴，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毕竟皇帝与穆家是相辅相成的，他们之间容不得任何嫌隙。
将一切说清楚，完完全全说开，也是一种解决之法。
剩下的，就看皇帝能不能理解一下穆南辰与穆少钦当初的处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