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装跟在二人身后行保护之责的影三看了啧啧称奇——
楼惊御对于影十一的偏爱，总是不断刷新他对于自己高大威严、冷酷绝情的主子的认知。
“主子可真是不一样了，这儿离咱们赤阳教那么近，可从前主子是从来不过来逛的，你说是不是，影四？”
影四抱着胳膊，站得直挺挺的，好像下一刻就能拔剑冲出去一样，闻言敷衍地“嗯”了一声。
影三不乐意了，又回头大着胆子去问影一。
“影一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影一目光看向他，点了点头。
就在影三以为他这幅性子不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没想到影一语出惊人。
“心尖上有了人，自然就不一样了，心心念念的怕都是那个人了，主子来此只是因为影十一没来玩过，主子想让十一开心罢了，便是金山金山都能给他寻得，何况这点小事。”
影三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啊”了一声，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这话若是影五、影七、影九说的还行，可这话怎么能从影一嘴里说出来。
见了鬼了，真是见了鬼了！
前些日子是谁说不准妄议主子来着。
这算不算“妄议”？
影一话说出口，也觉得自己是妄言，立时噤言。
他从前不懂这些，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影十一，对影十一这么好。
一颗没有经历过感情的心，是很难明白的。
只是他身居要职，从来做事稳重，不该说的话也不说，不该问的话也不问，所以旁人以为他从无疑惑。
其实是他不懂。
但现在他明白了，感情是个很难说清楚的东西。
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真正喜欢一个人正是如此的，总是想他好，想让他开心。
身临其境，推己及人，才有这一番解析。
最近想的太多，这才因为影三一句话松懈了，说了不该说的。
他侧身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站着的影九，见他脸上仍旧是笑嘻嘻的模样才松了口气。
殊不知此刻的影九内心其实是惊涛骇浪，握着剑的手都攥紧了两分。
影一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太异常了。
只是这种场合他也没法多问，只能站在原处，实则耳朵一直在听他那边的动静。
但没有后文了。
影一说完那些话后就此沉默。
影九心里还挺遗憾的，只好继续值守。
河边楼惊御已经把盛汤圆去的碗放在了一旁，影一会意，拿着碗把它送回给了店家。
“十一饱了吗？可要再吃些什么？”楼惊御问道。
他们今日来灯会前，只在教中喝了简单的鸡丝粥，楼惊御怕影十一还饿着。
“饱了。”影十一笑笑，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想吃栗子糕了。”
楼惊御摸摸他的脑袋，手指拂过影十一马尾上坠着珍珠的发带。
“十一想吃，那自然是有的。”他道，吩咐人去买。
但是和栗子糕一起来的还有一盏孔明灯。
今夜卖这孔明灯的摊子不少，很多人都买了在河边放。
抬眼看去，天边一点一点的亮光便是这些被放分的孔明灯了。
“上元佳节，放飞孔明灯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楼惊御笑道。
这原是不知道真假的传说，奈何影十一很是期待，“这是真的吗？”
楼惊御笑道，他的十一好像特别信这种东西，骨子里还是个孩子。
“自然，心诚则灵。”
看着影十一难得露出些活泼样子，跃跃欲试的，楼惊御拉住人，哄他先吃了几块栗子糕。
这才和他一起去放灯。
孔明灯很轻，粘在四周的纸很薄很透，里面的火点上后整个灯就亮起来了。
随着热气蒸腾，四面都被鼓起来，好像下一刻就要飞到天上去。
影十一和楼惊御一起拉住了灯的两侧。
灯火明亮，柔和的光映照着两个人的面庞，温暖得让人忘却冬日的严寒。
两个人一起放开了手，孔明灯便徐徐升空，明亮的灯越飘越远，渐渐变成天幕上的一个光点。
影十一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他的愿望很是贪心。
唯愿岁岁有今朝。
但没关系，楼惊御都会为他实现。
上元佳节，有此良宵。
楼惊御和影十一在河边看了会儿灯，静静地感受着这人间烟火。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一行人汇合，这才一起回了教。
楼惊御还买了很多灯笼回来。
元宵的灯笼比中秋灯会的还要多，还要好看，花灯惟妙惟肖，做工又精致，像个玩具似的。
影十一把它们都挂在了沧澜殿房梁下面，美观又精致，也不占地方。
“喜欢吗？”楼惊御问，把人半拥着。
影十一往他怀里钻了钻，重重地点了点头，“喜欢！”
“那以后还给你买。”
“好！”
殿内灯火通明，人影成双。
————
暗阁的灯烛相比之下就暗淡了些，唯有影一提的灯笼甚是明亮。
这一晚上，他看见主子给影十一买了好多东西，许是这般喜欢一个人，便想把所有好东西都送到他眼前吧。
他渐渐能琢磨出其中意味来了。
只是最后临走时，楼惊御给影十一买灯笼，影一偶然看见影九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艳羡。
便在护送楼惊御回教后，又折返回去买了个灯笼。
可走到暗阁，却又踌躇。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影九，小九……
自己难道真的对他……
不行不行，自己是影卫，清心寡欲多年，怎么会对一个后辈起这般心思。
自己是最明白教规的，这些年里，犯了教规的影卫都在自己手上走了一遍，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这其中艰辛吗。
万万不能到那种地步。
握着木杆的手攥紧了几分，影一将灯笼放在影九房外，急匆匆便走了。
而等到影九听到动静推开门，只看到门前的灯笼。
是一只鱼灯，颜色丰富，造型漂亮，很是精致。
“谁送来的？”影九看了看过道，已经是空无一人。
心里纳罕，想了一圈，难道影十一送的？
不会不会，影十一才舍不得把主子送给他的东西送人呢。
那还有谁？
影九想不出来了，却想到临回教前和影一偶尔的对视。
不会吧……
他睁大了眼睛，脑子晕乎乎地拿着灯笼回房，脸也红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