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
后湖湖面都被冻住了，坚硬的冰层代替了往日微泛涟漪的水面。
光秃秃的杨柳枝条被寒风摧折，断了的枝条横七竖八散落在岸边，踩上去咯吱作响。
日头升至头顶，今日的暖阳却抵挡不住冷风带来的寒意。
影十一和影九结伴从后山回来，从后湖绕过来。
二人刚去后山比试了一番，顺便和后山影卫一起训练了一个时辰，还能指点指点他们。
现下热得额头都沁着汗珠，冷风一吹，不免打了个寒颤。
冬天不容易热起来，可冷却是一瞬间的事。
影十一用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也慢慢学会在小事上照顾好自己了。
要是以前，哪里会在意，抬手用袖子一抹便是，或者根本不去管。
但他现在知道了，自己身体在冬季里不怎么好，阿御总是忧心，常常给他进补，他自己也要珍重身体才是。
“一到腊月，这风都有些刺骨。”他说道。
影十一说完话后搓了搓手，腰间赤霄和玉佩撞在一起，发出叮当脆响。
影九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确实是冷，刚才练武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不动弹了，那冷意就咂摸出来了。
“十一，咱们快些走吧，太冷了。”
影九啧啧了两声，加快了步伐，拉着影十一走快了几步，改不了咋咋呼呼的本性。
影十一也正有此意，很快二人就回了暗阁。
暗阁中人各司其职，其中还有听信堂来传递消息的人来来往往，看着比平日热闹些。
自从前两日楼惊御下令去查岐山教，暗阁就忙了起来，影十一熟悉这些事情，于是也每日来帮忙。
楼惊御知道他的十一很优秀很厉害，如今主动想帮忙，自然不会拦着他。
只是心里不舍罢了，不能在书房时时刻刻看见他了。
但这都比不上十一开心重要。
影十一刚整理好前方暗探送来的情报，就被影九拉着一起去了刑堂牢房。
“十一，那个药魔阴恻恻的，我看着他就浑身难受，本来是影十跟我一起去给他送饭的，但现在她去岐山教了，你跟我走一趟呗。”
影九如此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影十一便跟着一起去了。
回教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影十一没什么体力，那几日都没出过殿门，也就没来看过药魔。
这次正好去看看人。
而且阿御那日从刑堂回来才情绪不对，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影十一把这事记在了心里，想着是不是药魔对阿御说了什么才……
刑堂比起别的地方潮湿些，影十一披了一件披风过来的，可谓牢记楼惊御嘱咐。
但影九也有分寸，让影十一在牢房外面等自己，自己把饭盒送了进去。
他这点谨慎还是有的，影十一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就怕药魔对十一做些什么没防备的事，不敢冒这个险让他进去。
可隔着栅栏，药魔也没有错过影十一的身影。
少年站在过道的烛火下，身形修长，一身黑色的利落劲装，虽然简单却能看出用料不菲，腰间佩剑戴玉，眉眼冷漠疏离，微微低头的模样令人心弦一动，气质清冷。
虽是影卫，却让楼惊御养得娇贵。
让药魔不由得想起楼惊御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个影卫在楼惊御身边久了，也越来越像楼教主了。
药魔思及此勾唇一笑，却显得很是阴冷，眼神落在影十一的面部，细细打量他的骨相。
影十一也毫不躲避地看向他，二人目光交锋，各自岿然不动。
好一会儿，药魔才问：“赤阳教的主君，今日怎么过来了？”
药魔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还没等到影十一说什么，影九就放下食盒跑出牢房，拉着影十一就想走，像药魔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十一，别和他说话，咱们快走。”
影十一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任由他拉着自己退了两步。
“等等，影十一，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这次楼教主不在，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药魔站起身走到围栏前，手握着围栏望着他。
影十一看了他一眼，见药魔的眸子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可惜他十分不吃药魔这套。
“和你没什么好聊的，若是你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的交代出来，那还有的说，否则不欲和你多说废话。”
影十一话里淡然却严肃，是跟在楼惊御身边耳濡目染学会的，气势先到位了。
药魔笑笑，伸手指着影十一。
“你和楼教主，真的像啊，可到底只是个影卫，没楼惊御那么深沉。”
语气里还有些感慨。
毕竟当初季家委托他针对楼惊御研制一款专克他的毒药时，药魔也是做了调查的，知道楼惊御内力深不可测，为人又谨慎冷漠，身边还有那么多暗卫，太难以下毒了。
最后这才研制了那么一副用起来麻烦又精巧的毒药。
结果，还是被楼惊御识破了。
而且一网打尽，自己都成了阶下囚。
失策，失策啊。
“真不知道楼惊御这样的人，是怎么会对一个影卫动心的，他这样的人，眼高于顶，亦正亦邪，就应该孤单一辈子才对，竟然有人这么爱他。”
药魔似乎眯着眸子，发表着自己的评论。
话不是好话，听起来像是在诅咒楼惊御一辈子孤寡没人爱。
影十一蹙起眉头，不悦已经显现在脸上。
“不知死活。”影十一对着他说道，听不得别人说楼惊御一句不好。
药魔好似因为他的恼怒心情更好了，哈哈笑出声来。
在这肃穆和充满萧杀的牢房里，小声格外突兀、
影九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来，这人脑子有病吧。
影十一见他半天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也不欲与他纠缠，看药魔这个憔悴的样子，当日对峙应当是阿御占了上风。
这人还不至于让阿御心情低落，应当是别的事。
影十一稍微放心了，只要不是药魔这个肚子里一包坏水的人就好。
“白来一趟，”影十一转向影九，“咱们走吧。”
影九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药魔又问：“老夫问你，你是在哪儿出生的？”
影十一纳罕回头看了他一眼，估计这句才是药魔想说的话。
但他也没回答，大步往前走，和影九一起离开了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