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小心的四处看了几眼，把门打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看这熟练的架势，就不是第一次干。
    援捷从煤棚子里出来，尽量把脚步放轻，小心的挪到房门口。
    趴着缝隙往里一看，那小子正撅着屁股在碗架子里翻找。
    “这个蠢玩意，都被你偷两次了，还会放在那等你来拿？”
    援捷不禁有点鄙视那小子太蠢！
    孩子翻找了半天，发现没有，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神情。
    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除了碗架子没有别的放东西的地方。
    于是又去了屋里。
    他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发现，援捷家大人上班，孩子上学，不到饭点是不会回来人的。
    看见他进了屋，援捷轻轻的把门打开一条缝，挤了进去，随手拿起锅台旁边的烧火棍。
    男孩在屋里翻找了一会，终于在箱子里把装着菜团子的碗端了出来！
    眼睛里明显有了惊喜之色。
    把两个菜团子放进口袋里以后，他又踩着椅子从箱子里把仅有的小半袋玉米面拿了出来。
    从里面抓起一把，摊开手心，然后恋恋不舍的立起手掌，玉米面滑回袋子里。
    男孩低下头，把手上剩余的用舌头舔干净。
    然后把面袋子拎起来看看，很大声的咽了几口唾沫，又放回箱子里。
    跳下椅子就看见拎着烧火棍堵在门口的援捷。
    “郭小川！你敢偷我家东西，信不信让我爸把你抓起来！”
    郭小川脸色苍白，用手捂着口袋里的菜团子，嘴唇颤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把我家的东西拿出来！”
    援捷喊了一声，一步蹿过去，伸手去抓郭小川。
    两个人从小没少打架，郭小川虽然比援捷小一岁，但个子差不多高 ，从小打架就没赢过。
    郭小川知道自己打不过援捷，看见他冲过来，回身跳到椅子上，随后蹦到炕上。
    想从窗户跳出去，哪知道使劲推了一下，窗户没开，被插死了！
    “你还敢跑！”
    见郭小川跑不掉，援捷起了玩心，没有直接上炕，也按照郭小川的路线，先蹦到椅子上，然后上了炕。
    郭小川一边往后退，一边警惕的看着援捷，泪水在眼眶里转悠，差一点就落下来。
    援捷把他逼到墙角。
    “拿出来！”
    援捷把郭小川的头按下去，照着他的后背一连打了几拳头。
    郭小川只是紧紧的护着口袋里的两个菜团子，并不还手。
    “你怎么不还手啊？”
    现在不是打架，是援捷单方面的殴打。
    几拳下去，援捷就觉得没意思了，不过瘾。
    郭小川的声音比蚊子都小:“我偷了你家的东西，就该打！”
    援捷来了兴趣:“你知道偷东西不对，为啥还要偷？”
    郭小川的声音更小了:“我妈病了，没有饭吃会饿死的！呜呜呜……”
    郭小川哭起来，援捷倒慌了手脚:“你挺大个人说哭就哭啊！”
    援捷一边嘟囔一边松开了钳制郭小川的手。
    郭小川趁机撞向援捷，把他撞个跟头以后，跳下地撒腿就跑。
    援捷从炕上爬起来，听见房门被撞开的声音。
    他跳下炕，撵出房门的时候，郭小川都跑到大门口了！
    “你给我站住！”
    援捷越喊，郭小川跑的越快。
    原来，春妮没搬家的时候，两家是东西院的邻居，搬家以后，距离就远了。
    怎么也有两里的距离。
    援捷也弄不明白，郭小川为什么跑这么远来偷两个菜团子。
    郭小川和援捷一直保持二十多米的距离。
    十分钟以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到了家门，郭小川急忙跑进院子，插上大门，后背靠在大门上，使劲的喘息 。
    援捷在外面踹了两脚以后，开始顺着街道往东跑。
    郭小川家的房子布局，和他家以前一样，大门两边是仓房和煤棚子，如果大门从里面关紧，从前面是进不去的。
    房子后面都有一点菜园子，靠着西墙根是厕所，顺着厕所的那条小路就可以进院子了。
    援捷跑到后面，翻过矮墙，顺着厕所的小路，进了院子。
    大门后面已经没有人了，郭小川应该是进屋里了。
    果然，援捷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开，这小子把房门从里面插死了。
    援捷使劲用脚踹了两下:“郭小川你给我开门！”
    郭小川站在地上，听见外面的踹门声，胆怯的看了一眼身后垫着两个枕头，靠墙坐着的父亲。
    郭万全皱了一下眉头:“谁在外面叫唤，去把门打开！”
    郭小川低垂着头，右脚不停的在地上来回蹭，没答话也没行动。
    “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我说话你听不见？”
    郭万全的声音一大，郭小川磨磨蹭蹭的出去开了房门。
    援捷一个高蹦进来，扯着郭小川的耳朵进了屋。
    屋里一股刺鼻的味道。
    吕艳披头散发的从炕上爬起来，脸色蜡黄，因为瘦颧骨显得更高了。
    “小援捷！你从小就能欺负小川，现在都隔了二里地，你大老远跑回来欺负他！”
    吕艳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后，喘着粗气说:“你熊人熊到家了？”
    “问问你儿子，自己干了什么事，还好意思说我欺负他！”
    援捷理直气壮，面对吕艳心里虽然有点打鼓，气势却没输。
    “小川，你干什么了，让人撵到家里拎耳朵！”
    援捷发现，郭小川的爸爸，说话的声音比从前小了很多。
    顺着声音看过去，援捷吓了一跳，郭万全原本高大的身躯，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两眼和两腮都深深的陷了下去，肥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挑在竹竿上面。
    郭小川的小妹妹蜷缩在炕旮旯，胆怯的注视着一切。
    援捷没来由的感觉心酸，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你儿子偷了我家的菜团子！”
    郭万全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络腮胡子都跟着颤动了几下，他拿起身边的线板子向郭小川投掷过去。
    郭小川没躲，只是抬起胳膊肘挡了一下，线板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不说是要的吗？到底是要的还是偷的？”
    郭万全即便盛怒之下，咆哮的声音都没有以前随便喊一嗓子大。
    援捷忽然觉得，这昔日的邻居都变得陌生起来。
    郭小川一直在哭:“家里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了！都被哥哥拿走了，咱们没有吃的了！”
    “这两个逆子！”
    郭万全一拳砸在自己的废腿上:“我还活着干什么，让我死了算了！”
    他揪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使劲往大腿上磕。
    “我都混到靠儿子偷东西吃才能活命的地步了！”
    “小川，把东西还给援捷，就算饿死，也不能偷东西，要不是当初你妈偷厂里的东西，咱家也不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