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揉了揉眉心,想到太医说过的话,云岚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他定了定神,朝太子妃的婢女说道。
“你先回去告诉太子妃,孤半个时辰后再回去。”
那婢女面露焦急:“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太子却根本不想听,直接抬脚朝良娣住的宜秋宫走去。
见太子走远,婢女忍不住跺了跺脚,气恼不已。
“狐媚子!”
她低低骂了一句,又急忙捂住了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到,松了口气。
她神色黯然地往太子妃的住处走。
本以为没能请到太子回受罚,却没想到,她说完后,太子妃只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就让她退下去了。
婢女松了口气,却也真心为自家主子感到不公。
明明太子妃才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如今东宫都快要成了那外族公主的天下了!
不就因为她哥哥会打仗吗?
不就因为她肚子争气,怀了个男胎吗?
婢女在心里把良娣骂了好几遍。
反观太子妃,却是神色平静,没有半点黯然。
她已经习惯了。
这几年,太子对她一向淡淡的。
她这个太子妃,原本地位还算稳,当初新人们进东宫,争斗得厉害,第一年死了好几个人,太子对她就有些不满了。但因为那些事并不是她做的,太子便从来也没说过什么。
她依旧是太子妃,依旧是这东宫的女主人。
可自从定北王大胜、云岚被太子晋为良娣后,这东宫的风向就变了。
云岚虽然是外族,可她哥哥厉害,接连打了好多胜仗。
反观樊家,虽然她爹仍是皇上的心腹臣子,可她哥哥的败仗,却让樊家的名声跌落。
加上云岚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又怀了一个儿子,樊霖铃却几年都没动静,宫里宫外风言风语不断,她这个太子妃,早已不如从前。
最初,樊霖铃很慌,可几年下来,她现在只剩疲惫。
她不想再争了。
可不得不争。
大哥一蹶不振,二哥和三哥有了私心。
为了樊家,爹爹年纪这么大了却还要跟着皇上出征……
她挥退了宫人,一个人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天色渐渐变得昏黄,屋内寂静昏暗。
半个时辰早就过去了。
太子没有出现。
许久之后,樊霖铃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接着转身,拿起了桌上的信。
她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又看了一遍,然后,将信纸凑到了蜡烛上。
火苗忽然跳了起来,眨眼间就将这张信纸烧成了飞灰。
樊霖铃紧抿着唇,走向了床榻,从暗格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匣子。
里面,是一枚用蜡封着的药丸。
她取出了药丸,倏然攥紧,将手拢于袖中,走去外间,朝门口的宫女吩咐道。
“去取一壶热水来,我要自己沏茶。”
很快,宫女奉上了热水和沏茶所需的一应茶具。
樊霖铃再次挥退了宫女,将药丸放进小小的茶杯中,倒入了热水,一点点化开。
然后,一饮而尽。
她皱着眉,咽下了这碗药,吐出口气。
太子既然说了会过来,就一定会过来。
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辰。
樊霖铃用茶水冲了好几遍茶杯,让人难以察觉这里头的药味,接着,像是没事人一样叫宫女们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
沐浴完出来没多久,太子踏着月霜走了进来。
“等很久了?”
太子看到她穿着一身寝衣,主动开口。
樊霖铃没有半点埋怨,笑吟吟地起身行了一礼。
“殿下,云岚妹妹没事了吧?”
太子点了点头。
“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一胎怀像不好,吃不下东西。她嚷嚷着说要家乡菜,孤寻思着给栖霞长姐去封信,让她找个土羯的厨子。”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樊霖铃身旁。
樊霖铃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她很快低下头去。
“都是妾身的错,没有照顾好云岚妹妹。”
“这哪里是你的错?她一向就是这个性子,有些任性。”
“云岚妹妹腹中怀着儿子,再怎么任性都无妨,子嗣为重。”樊霖铃抬起头,眼中带着自责与愧疚,“妾身无福,没能保住嫣儿和元吉。”
嫣儿,是樊霖铃给早夭女儿起的小名。
元吉,是她那个婢女所生的儿子,只可惜,出生时是个死胎。
这几年樊霖铃没有再有过身孕,但东宫的其他女子,其实有不少怀孕的,但成功生下来的,只有两个,还都是女儿。
太子到现在,膝下一个儿子都没有。
云岚肚子里那个,一旦出生,就是太子的长子。
从前樊霖铃并不把云岚当回事。
谁都觉得,云岚是外族,她就算生了儿子也不可能继承大统。
可现在不一样了。
定北王接连立功,在大周声望极高,老百姓都认可了这位外姓王。再过个十年,谁还会记得他是外族人?
到时候,谁能保证云岚的儿子没有继位的机会?
樊霖铃这几年肚子没有动静,她本想着抱养个儿子也是一样的,可现在,为了樊家,她必须要生个儿子。
纷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
樊霖铃的眼底划过一抹坚定,很快,又变成一汪春水。
殿下重情,只要勾起他对孩子的愧疚,她所图之事一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