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儿,快跟我走。”
来的那老妇人,正是季芙芯。
她带着钟离无双趁乱逃出了大营,恰巧在外面,遇见了送谢苒回来的彭轩。
她一把拉住彭轩,眼神中满是惊喜:“太好了,真的怕找不到你。快跟我和无双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耻?
彭轩一把甩开了季芙芯,对着自己的生身母亲怒目而视:“我不走!临阵脱逃不是我彭轩所能做出来的事情。”
钟离无双也跑了过来,一只手护着隆起的小腹,哀求道:“将军,快走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此生不要大富大贵,只要能和将军在一起,将我们的孩儿养育长大就可以了。”
“要走你们走!”彭轩的目光,仿佛将眼前的钟离无双视作无物一般,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瞧过一眼,他的视线只是略微扫过钟离无双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随后便立刻移开了目光。
“我和你,不一样!”彭轩的语气坚定而又决绝,他并没有因为钟离无双的话而有任何动容。紧接着,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季芙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不会临阵脱逃!谢苒对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如今身处险境,我绝对不可能抛下她不管的!”
钟离无双听到彭轩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彭轩,眼中满是痛苦和绝望。她缓缓走上前,紧紧抱住了彭轩的胳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将军,你难道还忘不掉那个女人吗?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难道,难道你就不肯在心里,给我,还有腹中的孩儿,留下一点点位置吗?!”钟离无双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怨和不甘。
然而,彭轩却不为所动,他用力挣脱了钟离无双的手,冷冷地说:“毒妇!”这两个字如同两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钟离无双的心。
这么长时间以来,彭轩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怨恨。他一直忍耐着,只为了等待这个孩子的诞生,给它一个来到人世的机会。但现在,看到钟离无双如此自私自利、不可理喻的行为,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彭轩深知,以钟离无双这样的性格和为人处世之道,未来又怎能教育好孩子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悲哀与无奈。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只见彭轩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了过去。钟离无双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幸好季芙芯眼疾手快,迅速从后面扶住了她,否则她恐怕会摔倒在地。当钟离无双再次抬起头看向彭轩时,却惊讶地发现他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告诉她:“钟离无双!不要以为可以用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来威胁我!你的残忍和毒辣,我已经深深地领略过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即使你能够侥幸逃脱与你父亲谋反的罪行,以及你和彭俏俏曾经给我下药的事实,都足以让我下定决心取走你的性命!”
看着眼前儿子凶狠的模样,季芙芯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他的神情竟然如此酷似他的父亲,仿佛继承了当年东川王的狠厉。那时的东川王一旦狠下心来,便会呈现出同样的表情——眉头深深地皱起,形成一道深深的川字纹,而下颌骨则会因用力而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钟离无双无法反驳,只能默默地哭泣,泪水如决堤般涌出,身体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站稳。
“那也是因为我钦慕将军啊......”季芙芯嗫嚅着嘴唇,轻声说道。
彭轩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的声音带着丝丝冷意:“如果爱慕一个人,就是作恶的理由!那么这个世间,已经遍地恶鬼了!”
愤怒如同火山一般在彭轩的心中喷涌而出,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上面。
他猛地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眼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兵器的锋刃上,还残留着不知道是谁的鲜血,鲜艳夺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你要干什么?!”季芙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伸出双手,试图将季芙芯护在身后。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制止道:“彭轩,虎毒不食子。你不能这样......”
彭轩的眼神如同寒冰,他的声音冷酷无情:“你也知道虎毒不食子?!”他的目光转向季芙芯,眼中充满了怨恨与痛苦:“那你当年为何抛弃我离去?致使那个所谓的父亲把气都撒在了我的身上,把我扔在边关自生自灭,这跟杀了我又有何区别?!”
提起往事,季芙芯心中一阵刺痛,她最对不起的人,无疑便是彭轩。那时,她一心只想逃离,却从未想过东川王会将怒火牵连至彭轩身上。彭轩猛地伸出手,用力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大半个胸膛。那上面狰狞扭曲的烙印,清晰可见,仿佛诉说着他当年沦为军奴后遭受的无尽苦难与折磨。
“看看!好好看看吧!”彭轩嘶声怒吼,手中的长刀猛地一挥,一名前来挑衅滋事的敌军瞬间被斩杀,猩红的鲜血溅洒在他的胸膛之上。他的眼神越发凶狠,脚步不停,一步步向她们逼近。
“这就是你留给我的!这么多年来,我如狗般苟延残喘地活着。若不是遇到了金武镇的老将军和谢家的人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或是成为狼群的腹中食!我遇见了谢苒,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救赎。可你们呢?你们究竟做了些什么?!”
提到了谢苒,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刚才的样子。
将臣之毒在她的身体内迅速蔓延开来,她心中深藏已久的各种情感也随着毒素的扩散而逐渐被无限放大。
“谁要你的命,谁稀罕?!”她那充满嫌弃的声音背后,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无尽的痛苦和哀伤。那些隐藏在话语中的苦楚,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飞刀,准确无误地刺穿他的心脏。
在这个充满杀戮和血腥气息的战场上,他突然间感觉到自己原本沉寂的血脉中,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悄然苏醒。
他痛恨这些东西为什么复苏得如此缓慢?!
如果它们能够早点醒来,不再那么颓废无力,他是否就能更早一些看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呢?!
如果他能更早地了解自己的心意,他又怎么会让谢苒陷入服用将臣之毒来战斗的这条绝路上呢?!
此刻,他的眼中散发出一种凶狠而凌厉的光芒,那丝丝寒意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足以震慑住任何与他目光相触的人。
“滚!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季芙芯的声音带着决绝和绝望,仿佛一把利刃割破了空气。她痛心疾首地盯着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滴落下来。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儿子胸口的疤痕,却被他突然往后一撤,躲开了她的触碰。
“否则,我见你们一次,杀你们一次!”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愤怒,转身怒吼一声,然后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敌军之中。
钟离无双已经哭成了泪人,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萎在地上,无法起来。她的心碎成了无数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而季芙芯则呆呆地看着彭轩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
季芙芯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女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伸手去拉钟离无双,说道:“走吧,无双,我们先离开这里。此处不宜久留。”
然而,钟离无双却脸色惨白,坚决不肯起身。她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不,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将军。”
季芙芯皱起眉头,焦急地说:“他现在已经疯了!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难道你想让腹中的胎儿跟着一起冒险吗?”
钟离无双依然固执地摇头,眼中满是绝望。季芙芯知道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她狠下心来,用力拖着钟离无双,强行将她带走。
不远处,麻七七刚召唤来一群蛇,藏于草丛、树木之中。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彭轩与季芙芯等人,直至彭轩返回战场,季芙芯与钟离无二人溜走,心中愤懑之气瞬间达到顶点。
她放下手中笛子,眉头紧蹙,双眼圆瞪,歪着头质问陆叹:“就这样让她们走了?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陆叹同样目睹了整个过程,他平静地回答麻七七:“这样做难道不好吗?她们趁着混乱逃离,现在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就连陛下近卫亲自看守的郑麟都逃脱了,她们二人离去,谢苒也能减轻一些罪责。”
麻七七听后依旧满心愤懑,攥紧拳头用力挥动:“真是搞不懂谢苒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有人胆敢跟我争抢男人,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说完,麻七七气鼓鼓地将头扭向一边。
听到这里,陆叹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很高兴,能被她这般在乎。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轰鸣之声。
麻七七听见草丛里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不禁骂道:“谁用的火药?!把我的蛇都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