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以为寂寂西北,全部都是荒漠和戈壁。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肯让此处的生灵无处栖身,才幻化出落屿镇这等世外桃源般的泽地。背山望水,得天独厚。
落屿镇背后的千邙山早过千尺,高耸入云,据说若有缘人攀上高峰,可见神仙对弈手谈。
旁边的万里庄不足万里,却至少也有五百里。此地在先秦时,曾经是皇家养马场。如今变成了落屿镇的骑兵操练之地。
庄子很大,陀城的人马和郑麟的人马住了进去,并没有显得多么拥挤。
庄子里有一座神武堂,原本是一座庙宇,供奉真武大帝。
后来被客襄云改成了议事大厅。
神武堂外面,修了一处园子,假山石雕,水池照影。四周种植了不少果树,有杏子,葡萄。
若是能将这园子浓缩成一副水墨,那么绝对是用笔粗犷的果园,
但这样的园子在西北已经实属难得。
若是能够将这座园子用画笔描绘出来,并凝聚成一幅水墨画,那么它一定会是一座笔触豪放、风格粗犷的果园。
在这幅画中,或许可以看到粗壮的果树枝干交错纵横,张扬而有力的向上伸展。
繁茂的树叶层层叠叠,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可以看到满树的杏子熟的让人垂涎欲滴。
这实属难得。
谢苒也觉得难得,特别是满树的杏子。
战船之上她已经见过了客襄云,到了以后,客襄云叫大家不要客气,
她也就真的没客气,飞身上树摘了许多,用衣服兜着跳下来,拿给纵月,让她去洗好拿吃。
这是他们来到万里庄的第二日。
昨日全军休息,该治伤治伤,该填饱肚子填饱肚子,该补觉补觉。
客襄云这里有几个不错的大夫,都是一直跟海城客家的。
他们先给谢忠奎看了伤口,那伤口有些溃烂,幸而未伤及肝脏。于是剥掉周围烂肉,换了药,开好汤药的单子,让人一日三次的熬。
客襄云送来了堆积如山的补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不仅有珍贵稀有的千年人参、灵芝等药材,还有南北干货和滋补汤品,足见其富硕。
谢苒他们身上的伤口和被马蜂蛰的地方上了药。
那药闻起来让人想后退,但不肖一个时辰,肿便消失了。
谢苒欣喜不已,就着送来的热水洗去一身杀伐尘泥,卸掉盔甲换了衣裙,容光焕发。
谢忠奎、谢君武、郑麟、薛青等元帅、上将军级别的人物齐聚议事堂,共商大事。而作为主人的客襄云,自然也不会缺席。
不知为何,他们还把陆吟也唤了进去。
谢苒到时,薛青和郑念正互相推搡,都想让对方去听个墙角。
薛青说:“你是郑元帅的儿子,就算被发现在,总不至于被罚的太重。”
凡事都爱拔尖的郑念,此刻却开始往后缩了:“嘿嘿,薛老弟,话不能这么说,咱们闯关的时候,你功劳比我大,斩杀敌将比我多,大家都高看你一眼,所以你去更保险。”
他那废话一套一套的,薛青说不过他,干脆从推他,改成了拉着他:“那就一起去!咱们可是一起挨揍,一起揍人的交情!”
“就是,我同意你们一起去。”
谢苒看热闹不怕事大,笑嘻嘻的推了他俩一把:“来,我送你们一程~走你!”
结果两个人转头看到谢苒的瞬间都惊掉了下巴。
“谢苒,你穿女装也太漂亮了吧!”郑念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哟呵,是吗?”谢苒皮笑肉不笑:“搞得好像你没见过一样!打擂那天我不也是穿着女装把你揍了!”
这话让郑念有些下不来台,薛青反倒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人闹着,议事堂的门被推开,陆吟走了出来。
脸通红,还带着笑。
郑念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拉着他就往院子里走,嘴里还不停念叨:“快说快说,里面和你说啥了?”
陆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但脸上的喜悦是遮不住的:“郑元帅和谢元帅都说这次大军能脱险,不至于伤亡惨重,多亏了我让百人精骑假扮西疆的兵,又去请了客元帅。夸的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原来是被夸了呀。
战场上看到百人精骑脱掉西疆人的衣服露出真身,紧接着客襄云的战船也出现了。谁能想到,这背后的高人,竟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书生?
虽然谢苒挺佩服他这两招,嘴上却不能轻易认输:
“你的计谋?不对啊,我和郑念,薛青闯阵应该是头功啊,怎么不表扬我们?”
陆吟听出了她的不快,忙补充道:“夸了,怎么没夸?若不是你们三个在前面如秋风扫落叶般荡平前敌,我军不光要战损无数,可能都来不及赶到陀城呢。”
虽然是敷衍,但是敷衍的让人挺舒坦的。
谢苒露出得意之色:“这还差不多。”
“不过阿苒,你也学学兵法,不要一个劲儿的猛冲。你的武功虽然厉害,但上兵伐谋......”
谢苒开始拿眼珠子瞪他!
本来嘛,这一番补充,让谢苒火没发起来。
他却不懂得见好就收,反而开始劝学。
谢苒哪里肯听他絮叨?
正好这个时候纵月和赤岚来了,捧了一大盘洗好的杏子。
谢苒赶紧从陆吟旁边走开,过来拿杏子。
陆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她随手拿起一颗,转身塞到了陆吟嘴里,气鼓鼓地威胁:“吃吧!把嘴堵上,这样能少挨顿揍!”
然后挑了个最大熟的最好的一颗,递给了坐在台阶上,宛如雕塑般一直默不作声的彭轩。“这个好吃,先给你!谢你城门口的救命之恩。”
彭轩有些迟疑,像被定住了一样,愣了一下。
“拿着!”
杏子塞到彭轩手中:“我以陆吟的脑袋发誓,这个绝对甜的!”
陆吟委屈巴巴:“这要是不甜,我脑袋不就没了?”
郑念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都替你挡过箭了,也算救过你的命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谢苒转身,皮笑肉不笑,塞给他一颗。
薛青:“这么算的话,我欠你两条命,我是不是吃不到了?”
“这怎么可能,见者有份哦!”
谢苒抱着盘子分了一圈,最后也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自己拿了一颗开始吃。
薛青怕酸,刚要咬又停下来,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问:“甜不甜呀?”
郑念咬了一大口,然后赞道:“哇,甜得要命,比蜜都甜!”
薛青听完也咬了一口,结果还没开始嚼就脸色一变,五官皱成一团,像吃了什么要命的东西一样,“噗”的一声啐出来,跳起来就去打郑念。
果然,薛青上当了。
那杏子并不是每一个都甜,有的甜,有的酸的发苦。
郑念的不甜,薛青的也不甜。
为了戏弄薛青,郑念刚才是装的,见薛青上当,便大笑起来。
他们笑闹着,陆吟过来挨着谢苒,两个人一面看热闹一面吃杏子,不知不觉吃了好多。
郑念没打过薛青,挨了好几拳头。
刚回来看见谢苒和陆吟肩并肩整整齐齐,你一个杏子我也一个杏子的吃的欢,便编排道:“陆吟,你也这么能吃酸?你俩活该做个小两口!对了,听说你们两家就做亲家的想法,可惜那次没成!谢将军和陆大人会不会有再续两家之好的美意呢?”
陆吟和谢苒一愣,对视一眼,然后都“切”了一声,身子扭到了一边。
谢苒道:“我将来可是要做大将军,做元帅的!”
陆吟跟着道:“对啊,我也要入朝为官,为国效力,最好官至宰相!”
郑念还逗他们两个:“那要是真的是父母之命,反抗不了呢?”
这次是陆吟抢答:“那就成婚。成完婚,你当你的大将军,我去当宰相。”
谢苒又拿了一杏子,琢磨了一下,颇为认真的回答道:“我当将军,大概要驻守边关,像客将军一样!你作为我的夫君,要和我一起!要不然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成不成亲有什么区别?”
陆吟捏着个杏核笑:“的确不太正常,那我们和离!”
谢苒想了想,点头:“成!家里的兵器战马,我都要带走。田产园子我不要,都归你!”
陆吟扯着脖子喊:“那书房里的东西你不准动!都是我的!”
谢苒站起来叉腰,压他一头:“不行,地图我的带走!”
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越扯越远,郑念都呆住了。
薛青都有点捋不清了,敲着自己的脑袋:“等会等会,你俩怎么连和离分家都扯上了?!”
他们两个从小到大,一句赶一句的互相扯早就习惯了。
彭轩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
听到这里,突然站起来离开了园子。
卸了战甲的彭轩青袍白衣,脚步轻盈,一闪身便离开了。
他无意惊扰任何人,但那么大一个人,那么大一个影子,让人不看见都难。
他一走,谢苒和陆吟不吵了。
薛青也愣住了。
这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这是怎么了?”陆吟问。
谢苒开始瞎猜:“谁知道呢?又没人碍着他!大概是因为和我们不熟吧。”
刚想接着吃杏子,突然想起来:“咱带回来的信使和小道士还在他那里呢!”
说罢,跳起来就去追彭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