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她是被铁器刺穿血肉之躯的声音惊醒的。
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血红。
地上箭簇无数,她被哥哥挡在身下。
她能感受到哥哥身上余温还在,只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眼泪夺眶而出,她颤巍巍的手抚上哥哥逐渐冰冷的脸,还没来得及替他合上双眼,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她从哥哥腋下的缝隙望过去,看见的是一个戴着木头敷面的男人
男人对着远处喊道:
“头儿,这里没有活口了!”
远处一个人回应:“绝对不能大意!每具尸体身上多戳几个窟窿,有口气的都不能放过!”
“是。”
男人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捅向她附近的一具尸体,新死之身,鲜血还是会飞溅出来的。
鲜血崩了她一脸。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鲜血染红了她的视线,死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她的周围,散发恐怖的血腥气味。
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
每一个死去的面孔都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她强行按捺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愤怒与悲伤,身体保持不动,闭上眼睛,手摸到了一节地上箭矢。箭矢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哥哥的血。
她听见那男人走到了她的身旁,似乎发现了哥哥。
“哈哈~”男人发出惊喜的声音:“找了半天没找到,原来谢英这小子死这里了。呦,这还有个女的呢!”
随即,哥哥的尸身被掀开。
她完全暴露那男人的视线之下。
男人蹲下来,浑身令人作呕的臭味直扑面门:“也不知道这官宦家的大小姐,和那些悦香楼的姑娘一不一样啊。”
猥琐的脏手伸过来,马上就要贴近她的胸前。
她兀的睁开眼睛,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将那箭矢插入了男人的喉头。
顺着箭身,鲜血汩汩流下。
男人想喊,可是已经发不出人声了。
谢苒的脸上,是男人的血液。
她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远处的人似乎听见异响,朝着她这边问道:“喂,没事吧?!”
这话,当然是问那已经死去的男人的。
谢苒隐藏在男人的身下,抓住男人的胳膊,晃了晃。
谢天谢地,蒙混过关了。
等那人走远了。
谢苒起身,干脆利落的的扒下了男人的衣服穿在身上,头发挽起藏在帽盔之中,摘下了他的木头敷面,戴在了脸上。
“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谢苒蹲下身,把哥哥谢英的眼睛轻轻地合拢。
“等我替你把那贼的性命取来!”
她从地上毫不犹豫的捡起了哥哥的剑。
瞥见了哥哥半张的手里,还握着一颗剥好的瓜子。
京城外三十里的砀山,原本是雪狮的出没之地。
哥哥谢英原本明日就要出征。
她听说这几日母雪狮生了几只小崽子,经常在砀山溜达,有不少人见过。她也想看,才缠着哥哥带自己来的。
兄妹两个带着二十几个随从,一路从京城的烨丰门出来。
路上她还和哥哥闲聊:“哥哥,陀城远不远?你们几日能到?”
见哥哥低着头,笑而不答,她便觉得哥哥又在故作深沉,于是挑衅道:“喂,哥,你连我都打不过,你这二路元帅是怎么当上的?”
哥哥还是低着头,手中不停的忙着什么。
“要不,你带我去吧。我也像爷爷,爹爹,叔叔,还有哥哥你一样上阵杀敌!而且爹和爷爷看见我们两个一起去,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一次,哥哥答了。
一把剥好的瓜子仁塞过来:“我们谢家的女娃,用不着上阵杀敌,在家中安享太平即可。来,吃瓜子。”
她伸手还没接到,突然一阵冷箭射了过来。
箭矢纷飞之间,哥哥飞身将她扑下马,虎护在身下。
周围传来侍卫的喊声:“有埋伏!保护元帅!”
上百戴着敷面的人从藏身的草丛钻出,对他们痛下杀手。
带头的戴着金敷面。
若不是哥哥护着她的时候,已经中了两箭,这群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她眼前模糊了。
擦了擦泪,伸手把哥哥手中的瓜子拿出来,塞进了胸口的暗袋。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一匹棕色的战马奔驰而来,还带着几个骑兵。
马上的人,正是戴着金敷面的人。
他一勒马,身后的侍卫就招呼那几个查看死尸的人过来。
侍卫挨个问:“都说说,查完了吗?谢英那小子在哪儿?”
其他三个人都说查完了,说没见过谢英。
谢苒低着头。
那侍卫不说话,便用马鞭指着她:“那个谁,你看到谢英没有?你怎么不回话?你......你是谁?”
说到最后,侍卫的手抖了一下。
不相称的衣服,娇小的身躯,如何能不被人发现?
谢苒摘掉了面具,缓缓抬起头来,双目通红,咬着牙,露出一丝冷笑:“我是,谢苒!”
说话间,人已经飞身跃起,手中长剑刺穿了那人的身体。
那人几乎:不敢相信,低头看着自己被刺穿的胸口。
剑拔出时,谢苒一脚将他踢下了马。
“下一个是你!”
谢苒剑指金敷面,此人正是此次埋伏他们的罪魁祸首。
她直扑过去!
“好啊!”
金敷面发出一声冷笑:“就怕留下活口!竟然还真的有一个漏网之鱼!小丫头你是找死!”
此人身材魁梧,手中擎大槊,腰间配钢刀,一看就是一员猛将。
想杀他,谈何容易?
那人手中长塑挥出,谢苒知道,若是被击中,自然必然没命!
但是她已经跃在半空,难再回头,干脆身体一旋,避其锋芒,用剑格挡。
那剑被震得“嗡嗡”作响,谢苒应声被这大力反弹了回去。
跌落地上。
她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她的目光,却落在那大槊上。
用大槊的,她认识一个。
“呵呵,小丫头,竟然还能抗住我这一槊!既然你不想死的那么容易,爷们就成全你!”
只见金敷面一挥手,带着几个骑兵策马而来。
那是战马的铁蹄,若是一脚踏在腹部,足以让人内脏破碎。
金敷面手中大槊冲下,对着谢苒就扎。
谢苒一个翻身,堪堪躲过。
眼前一道寒光,又一支枪扎了过来。
她左避右闪,滚了浑身的血污泥浆。
在金敷面和他手下的戏谑大笑中,她的目光越来越坚毅。
一个错身,钻入一匹马的肚皮下面,剑尖朝上,从马的前腿间钻出之时,那马惨叫一声,歪倒在地。
肚皮被划破,战马上的人也被压住了,“咔吧”一声脆响,那人表情痛苦,哀嚎不止,想来是腿断了。
“废物!”金敷面大骂,随即搭弓对准谢苒:“不和你玩了,找你哥去吧!”
谢苒后退几步,见他箭离弦,马上滚身躲开。
“嗖嗖”又是几箭。
她转身就跑,左右躲闪,一支利箭从她胳膊上划过,一阵疼痛,殷红的血渗出来了。
她拼命的往山里跑,金敷面的人纵马便追。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几乎完全黑了下来。
前面一道山壁,没路了。
她转身,准备背水一战。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山壁下面的草丛里滚了出来。
谢苒低头,一个雪白的小毛球,是小雪狮。
“看你往哪里跑?!”金敷面勒马,冷哼道:“可惜了,这小丫头的目光怪招人疼的,若是再留在手中养上几年,姿色一定不差。可惜,野马难驯!算了,送你上路吧。”
他挥挥手,两旁十几支箭已经对准了谢苒。
她右侧的山林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猛兽怒吼。
是母雪狮!
它还一定是在四处寻找小雪狮,一定是听到了铁器的声音,闻到了血腥,所以扑过来了。
看着金敷面的人都被这吼声震惊,谢苒抱起小雪狮直奔那吼声处跑。
那箭立刻带着劲风直奔身后。
谢苒决定赌一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着那吼声来的地方奔去。
迎面,一头巨大的雪狮奔跑过来,光狮子头就有小牛犊子那么大,浑身的毛雪白蓬松,在暗光线暗淡的绿林崖壁之间,犹如一道白色闪电劈了过来。
它吼叫着,血盆大口张开,腥臭味扑面而来。
眼看就要到它跟前,谢苒后仰,借着奔跑的冲劲,整个人带着小雪狮滑进了旁边的草丛。
这一摔,后背生疼!
而就在此时,那箭也到了,“嗖嗖”的落在了母雪狮的两旁。
谢苒潜身趴下,母狮暴虐的吼声在耳边响起。
一个距离她最近的男人,惊恐的睁大眼睛,已经忘记了躲闪。
“这......这是......狮子?啊!”
话音未落,雪狮已经扑了过去,一口将那人脑袋咬了下来。
人,怎么可能是它的对手?
那金敷面在雪狮几次攻击之下,已经丢盔卸甲,战马也早就折掉了。
“你,你上!”
金敷面将最后一个手下推到母狮的面前,
自己则转身夺路而逃。
谢苒放下小狮子,从一侧超过去,准备截杀金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