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空气突然安静。
李辰安犹豫片刻,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马车,率先挑衅道:
“笛盟主,可敢同我一决高下否?”
“哦?”
笛飞声大感意外,饶有兴趣的问道:
“拳脚兵器,内力轻功,你想怎么比?”
“都不是!”
李辰安摇摇头,掀开帘幕瞧了一眼,神秘道:
“玉楼春不是易与之辈,漫山红在江湖中又素来神秘。”
“两辆马车,只有李莲花那辆会前往女宅。”
“你我二人不如以此为赌,谁先一步找到女宅,谁便赢!”
“输得那位,则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如何?”
李辰安目光真挚,心中的小算盘珠子差点没崩笛飞声脸上。
好好好,为了不跟我比武,这么玩是吧?!
“自无不可!”
笛飞声颔首应承,开始闭目养神。
他倒要看看,待他先一步找到女宅,李辰安还如何抵赖!
“呼~”
李辰安长松一口气,总算暂时忽悠过去了。
待此行结束,他干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给笛飞声恢复记忆。
否则,天天被这么一个武痴缠着,他真的受不了了!
另一辆马车上,方多病掀开幕帘,翘首以盼,不停低喃着:
“打起来啊!怎么还不打,不应该啊?!”
“李莲花,你说辰安兄能打过笛飞声吗?”
李莲花:“……”
无语至极的看了他一眼,两根手指用力在他头上一点。
“嗷~你干嘛打我?”方多病发出一声惨叫。
“自是让你清醒一些,别光想着看热闹。”
“可…不就是去参加漫山红…”
“驾!”
清脆的马鞭声,将方多病的话打断。
他微微一愣,掀起帘幕,只见马车疾驰,瞬间驶离院子。
“你这车夫怎么回事?为何不同行?”
方多病一脸疑惑的找到车夫质问。
“回贵客,我们家主人只见邀请之人。”
“您的两位朋友另有安排,我们不会怠慢。”
车夫微微躬身行礼解释,礼数周全,堵得方多病哑口无言。
“哎方小宝,稍安勿躁。”
李莲花拽了拽他,轻声安抚道:
“这玉楼春呢,生性谨慎,又是南胤之后,定不敢见三殿下。”
“故而此行,只有你我二人能前往那漫山红。”
“呸!玉楼春还真是胆小如鼠。”
方多病唾弃一声,懒得同车夫纠缠,气呼呼的坐下,疑惑道:
“不对啊!我们走了,辰安兄跟笛飞声怎么办?”
“放心,以他二人的本领,定能追上我们。”
李莲花语气笃定,言罢,倚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方多病一愣,莫名想起李辰安未卜先知的本领。
“笛盟主现在这么缠他,想来不会跟丢的。”
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方多病倚靠在窗边,深吸一口气。
“咦,好浓郁的安神香…”
话音戛然而止,方多病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直接昏了过去。
“哎,都说了多听多看,就是不长记性!”
李莲花无奈的摇摇头,将他身形扶正,亦假寐起来。
少顷,微风吹拂,一股凉意袭来。
“阿嚏。”
方多病揉了揉鼻头,目光迷离,下一秒猛然惊醒。
“李莲花醒醒,你看我们这是到哪了?”
抓住他肩膀晃了晃,方多掀开幕帘,向外望去。
只见群山遮蔽,江水环绕,树林茂密,哪哪都看着眼生。
“哎~别晃,别晃。”
李莲花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双眼,观望片刻,略显疲惫道:
“这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这一进马车就被迷倒…”
“看来这个玉楼春,是不想让人知道漫山红到底在何处。”
“迷…”
方多病怔了一下,心中怒火翻涌,拍着车门质问道:
“停车!玉楼春便是如此待客之道吗?”
“公子息怒,前方便要到了,烦请二位公子换竹舟而行。”
车夫避而不答,态度恭敬,语气却异常冷漠。
“你…”
“罢了,这来吃席,客随主便吧!”
李莲花出言打断,用目光示意方小宝,不值当的。
“算他运气好。”
方多病冷哼一声,倚靠在窗边,目中却充满了警惕。
碧水蓝天,微波粼粼。
川流不息的江面上,一叶竹舟滑行。
二人相对而坐,望向江面,沉吟不语。
直至行至岸边,从竹舟上走下,方多病一脸嫌弃,抱怨道:
“这前前后后一共换了三次舟,前两次还蒙着眼。”
“玉楼春还真是胆小如鼠到了极点。”
“还有,这半天都没个人来接我们,不知道本少爷不能等吗?”
“有人吗?”
“哎,你耍帅也比不过他啊!”
李莲花望向江面,用目光示意。
方多病顺着望去,只见岸边不远处,一红色身影踏水而来。
仅是三两步,潇洒落下。
“雕虫小技,要不是你拦着我,你以为我不行吗?”
方多病一脸嫌弃,目中却闪过一丝懊悔。
这么帅的出场方式,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莲花都懒得回他,一甩袖子,手作喇叭状,热情道:
“那位朋友,你也是来参加漫山红的吗?”
慕容腰回首相望,方多病很配合的挥了挥手。
“哼!”
并未答话,慕容腰直接转身离开。
方多病:“???”
笑容一滞,不满道:
“这么没礼貌,什么人啊都是!”
“你自己都说了,玉楼春邀请的也都是奇人啊。”
“喀嚓~”
身后猛地响起一道碰撞声,方多病回首看去。
只见一袭书生打扮,却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汉子,
从竹舟上踉踉跄跄的跑下,没走两步,一阵干呕。
“兄台你没事吧?”方多病急忙询问。
“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汉子摆摆手,抬起头目光一愣,惊喜道:
“李神医?恩人!”抱着书卷躬身行礼。
“施文绝施兄啊!好久不见。”
李莲花面露微笑,颔首还礼。
方多病眨眨眼,在二人间来回打量,恍然大悟道:
“你就是那个为考取功名自杀,被李莲花起死回生的铁甲门少爷?”
“正是在下。”施文绝拱手行礼。
“你怎么也来了?”
“这大约七岁呢,便可造出神兵利器的天才,却十考十不过。”
“你说这稀不稀奇?”李莲花主动出言解释。
“稀奇!”方多病点点头,一脸笑意,打趣道:
“常言道,白面书生,白面书生。”
“施兄一脸包公相,倒完全不像个书生啊!”
“一边打铁,一边读书。”
施文绝扬了扬手中书本,自信道:
“圣人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十考十不中,重在参与。”
“哈哈哈。”方多病被逗笑,“兄台,你也是来赏红叶?”
“看这打扮是方少侠吧?你可真会开玩笑。”
施文绝不答反问,傲然道:
“这来女宅赏是意境,何来红叶一说?”
“女宅?意境?”
方多病跟李莲花低喃一声,目露几分疑惑。
“二位,咱赶紧的吧,晚……”
“轰!”
突然,江面上传来一声巨响。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青一黑两道身影踏水而来。
强悍的气劲震的江面水浪滔天。
“笛盟主,你可还知颜面二字?竟然偷袭与我?!”
李辰安怒吼一声,蹑云逐月催动到极致,距离岸边,仅剩咫尺。
“笛某乃失忆之人,听不懂你再说什么。”
随口回应一句,笛飞声以掌御劲,向江面一掌打出。
“轰!”
巨大的水浪应声而起,笛飞声借力而起,凌空一跃,落在岸边。
不多不少,只比李辰安快一刹。
“按赌约,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李辰安:“……”
好好好,为了跟我比武,你笛飞声这么玩是吧?!
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李辰安纵身一跃,朗声道:
“笛盟主,你我二人赌的可是女宅,此地相距甚远也!”
“再加一程,又有何妨?”
笛飞声丝毫不惧,纵身追赶,独路过李莲花三人之时,嫌弃道:
“你俩还真是墨迹!”
李莲花:“……”
方多病:“???”
甩了一下袖子,怒斥道:
“不是阿飞,你礼貌吗?若非三殿下带路,你找得着吗你!”
“那个…李神医,那二位是?”
施文绝怯生生的询问,目中满是惊恐。
可吓死他了!
尤其是那凌空一掌,威势惊人。
纵然他接触过不少武林高手,也从未见过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更别说二人之间的称谓,‘三殿下’‘笛盟主’越听越渗人!
“奥,他俩啊。”李莲花目露无奈,颇有几分嫌弃的说道:
“一个呢,是当朝三殿下李辰安;另一个,是金鸳盟盟主笛飞声。”
“不过你不用怕,他们人很好,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施文绝:“???”
饱含绝望的看了李莲花一眼,仿佛在问,人言否?
笛飞声,那可是笛飞声啊!
金鸳盟大魔头,你和我说是好人?
还有当朝皇子李辰安…合着你俩是真不知道,来漫山红干嘛呗?
“对了施兄,你方才说女宅意境,是什么意思啊?”
方多病拍拍他的肩膀,施文绝吓得一哆嗦,急忙摆手道:
“什么意境?不要乱说,我们是来赏红叶的,对赏红叶!”
“先走,先走!”
施文绝微微行礼,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他怕啊!能跟笛飞声混在一起的,定是凶恶之辈无疑。
“哎~施兄,你等等我们啊!”
方多病一脸疑惑,快步追上,李莲花亦紧随其后。
少顷,悬崖峭壁。
李莲花二人赶到,只见断桥前泾渭分明。
施文绝跟几名武林人士凑在一起,目中满是惊恐、畏惧。
李辰安跟笛飞声则束手而立,互相隔得很远。
“辰安兄,缘何一脸喜色?”
方多病凑近,有些好奇的询问。
“自然是因为我先找了女宅,笛飞声再不能纠缠我。”
声若洪钟,开怀大笑,李辰安脸上写满了得意。
目光扫向护卫打扮的护卫长,催促道:
“玉楼春特邀的贵客,方多病跟李莲花已经来了。”
“速速传信询问,若再敢耽搁,本皇子就把这些客人全杀了!”
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纷纷后退一步。
护卫长,硬着头皮行礼,“是!”
“至于你们几个…”
李辰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安抚道:
“其实也不必惊慌,本皇子只对漫山红感兴趣。”
“相逢便是有缘,除了那个黑胖子,挨个自报家门。”
施文绝:“……”
目露庆幸,立马后退一步。
其余人纷纷硬着头皮,抱拳行礼道:
“在下李一辅,江湖绰号一字诗,见过殿下。”
“在下冷箭东方皓,拜见殿下。”
“酒痴,陆剑池!”收了酒葫芦,陆剑池隔空行礼。
“慕容腰,代表下邦月羌,拜见上朝三殿下。”
慕容腰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觐见礼,恭敬至极!
“原来他便是京城‘舞魔’”
方多病低喃一句,心中多出几分畅快之意。
让你慕容腰不理他,到头来,不还是得对辰安兄行礼!
“他和你有过节?”
“也不算,小事而已。”
“那等下让他给你跳舞。”
李辰安出言允诺,宠溺至极。
“那感情好,多谢辰安兄了!”
方多病颔首应承,得意之色更甚,辰安兄对他真好。
“你不是号称一字诗吗?作首诗来听听。”
笛飞声突然开口,目光冰冷,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他气啊!不多不少,偏偏输李辰安一步,堪称奇耻大辱。
若再不分散下注意力,他可能就要被自己气晕了。
“你…”
李一辅勃然大怒,双目通红,但又打不过笛飞声,憋屈道:
“妙~”
笛飞声:“???”
不由愣住,目中满是疑惑,惊愕道:
“我让你作诗,你凭白学那野猫作甚?”
“哈哈哈。”
众人瞬间破防,纷纷大笑起来。
李莲花满脸笑意,走近拍拍笛飞声肩膀,解释道:
“笛盟主啊,李兄可不是学猫叫,这便是他所作之诗。”
“所谓一字诗,一字诗,皆在一个妙字!”
“千金易得,知己难寻,李神医,你懂我啊!”
双眼含泪,扼腕长叹,李一辅只恨不能握住李莲花的手。
天见犹怜!苦寻一生知己,偏偏是在他受辱以后出现,羞愧矣!
笛飞声:“……”
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这便是善舞文弄墨之辈吗?果然古怪至极!
“唳~”
空中传来一声鸣叫,一只青色飞禽转瞬即至。
“启禀三殿下,我家主人在芷轩厅,恭候殿下莅临。”
“烦请殿下先挑选进女宅的香红。”
护卫长取下密信,念完,拍掌三声示意。
女宅大门盛开,花瓣漫天,姑娘们徐徐走来,皆手捧木盒。
“李神医,你先请。”
李辰安侧身示意,目光却落在方多病身上。
他要等着瞧瞧,这木盒中,还能不能开出鸡爪。
“自无不可。”
李莲花颔首,依旧选中那对金凤钗。
紧接是,笛飞声、施文绝、李一辅等人。
直至方多病,徘徊半天,突然回头看向李辰安,警惕道:
“辰安兄,你莫不是在算计我什么吧?”
“算你个大头鬼,赶紧选!”
李辰安催促一声,趁机向远处弹出几颗信烟。
“先选,就先选。”
嘟囔一声,方多病打开眼前的木盒,目光一怔。
“鸡…鸡爪?!”
难以置信的拿起来,鸡爪余温尚存,油光锃亮。
“哈哈哈。”
李辰安大笑起来,果然啊,缘分躲不掉的。
其余人亦是一脸笑意,护卫长急忙解释道:
“方少侠息怒,许是哪位姑娘拿错了,我这便叫人去换。”
“不必了,就它!”
方多病挥手阻止,拿着鸡爪,赌气般的朝女宅走去。
他倒是要瞧瞧,此事,究竟是哪位奇女子所为。
女宅大门,众人行至。
“喀嚓!”
身后吊桥立马升起,紧接着,数十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伴舞而来。
为首者,一袭淡青色裙摆,头戴碧玉蝶纹钗,素雅且不失华丽。
“小女子碧凰,乃女宅管事,代主人恭迎三殿下,及诸位贵客”
“恭迎贵客!”
数十位女子纷纷躬身行礼。
“辰安兄,非是我教唆。”
“这玉楼春架子也太大了些,他竟然不亲自迎接。”
方多病拿着鸡爪凑近,一脸愤愤不平。
“你啊,还是想想你的鸡爪姑娘吧!”
把拿着鸡爪的手推远些,李辰安大步跨进女宅。
目光所及,凡名贵之物,皆点头称赞。
“不错,真不错!”
“这玉楼春不管品味,还是财富,都比金满堂强太多。”
“这下国库又能充实不少。”
浣纱阁,众人行至。
碧凰颔首行礼,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道:
“诸位贵客这边请。”
“咦~李莲花呢?怎么笛飞声也不见了!”
方多病愣住,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拽住李辰安。
“辰安兄,祸事了!”
“李莲花跟笛飞声不见了。”
“你松开。”
李辰安一脸无奈,心累道:
“什么不见了,二人早就先行一步。”
“这位姑娘,敢问净身是在何处?”
“二位公子是要共同沐浴?!”
侍立的婢女有点懵,目中精光一闪,竟莫名有点期待。
“绝无可能。”
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绝。
李辰安抢先捂住方多病的嘴,且用气劲封住他的穴道。
“姑娘,你告诉我浴池所在何处便可。”
“那…那边!”
婢女指明方向,欲言又止,但期待的目光,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方兄,记得换身雅致些的衣服。”
“我在茶室等你。”
将方多病对准浴池,忽视他惊恐的表情,李辰安把人一脚踹了进去。
甩出一道气劲解穴,李辰安拍拍手,潇洒离去。
毕竟见的是他妹妹,方多病一路风尘仆仆,总要休整一番。
茶室,焚香静气,活煮甘泉。
李辰安端茶自饮,喉底留甘,好不惬意。
“李辰安!”
突然一道怒吼声,打破了这道宁静。
只见方多病一袭白衣,腰挂碧玉,超脱凡俗且气势汹汹的走来。
“你为何要把我踹下水?”
一把揪住李辰安衣襟,厉声质问。
“哎,切莫急躁,是为了让你见一人。”
“碧凰姑娘,敢问方公子所取香红,是哪一位姑娘的?”
李辰安朝远处的碧凰招手示意。
“回三殿下,方公子所取香红,是清儿的。”
“小女子这边唤她前来。”
碧凰恭敬行礼,亲自去唤,毕竟是皇子,她不敢怠慢。
“辰安兄,你有问题,有大问题!”
方多病警惕之色拉满,下意识离远些。
“哐当!”
仿佛撞到了什么,李辰安下意识回头。
“哎呦~”
只见一袭白裙,挂彩云珠,眉心画火簇的姑娘,摔倒在地。
旁边散落着木盘、茶杯、及碎成几瓣的茶壶。
“姑娘,你没事吧?”
方多病急忙将人扶起,可令他有些不解的是,
姑娘双眼含泪,浑身颤抖,紧紧盯着李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