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让转身去到后面拉开了电闸，许久未动的发电机开始工作，季家老宅似乎在此刻焕发了新生。
    谢知宜头顶的水晶吊灯滋滋闪烁了几下，才完全亮起。
    她将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客厅的全貌，呈现在了她面前，虽然四处都被白布罩着，墙上的壁纸已经泛黄，却也不难想象季家老宅曾经的辉煌。
    眼睛扫过墙上巨大的画框，她不禁多流连了下，季家老宅的装饰油画有很多，似乎只有客厅正中的这幅被白布罩了，看来应该是很名贵。
    正在她定睛看着时，画框的白布被人扯下，露出了下面的画框，此时她才看到，原来里面并不是什么油画，而是一幅巨大的全家福。
    “上面的人看着眼熟吗？”季斯让问到。
    啊？什么意思？谢知宜刚刚只是扫了眼，这才认真去看。
    照片内应该是一家四口的照片，照片正中坐着的应该是爷爷，他旁边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后面站着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只是相隔了一拳的距离，并不亲密，就像隔了道无形的天堑。
    整个照片中最快乐的应该就是那个爷爷和他旁边的女孩。
    照片中的其他人谢知宜看着都挺面生的，只有这个女孩，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个女生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是我姐姐，也是你妈妈小的时候。”
    听到季斯让的话，谢知宜的惊讶此时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张嘴都能吞进去一个鸡蛋的程度。
    “我跟你妈妈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全家福上的人是你的曾外公，外公和外婆，还有你妈妈。”
    “你的意思是你……”那两个字，谢知宜实在有些羞于出口。
    “对，我是你舅舅。”
    “那我表哥那？”那她跟季江算什么关系，表哥变舅舅，这个关系有点乱。
    “他的事情有点复杂，虽然他是季家的孩子，但跟我们不算一支，当年你姑姑跟季家旁支的一个子弟发生了关系，最后却咬定了那人是我父亲，这事后来在两家内澄清了，只是你姑姑偏执的就认定了我父亲，所以才有了外面传的那些。”
    “那是有点复杂……”这关系可真够乱的，那她之前听到的都是什么，她居然把谣言当成了真事，记了这么久，两辈子才知道其中的真相。
    谢知宜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早死的“舅舅”，上一世若是季斯让没死那么早，是不是她的结局也会不一样。
    “那为什么我妈妈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季斯让指了指全家福上的另一位女士，“你外婆跟我父亲是家族联姻，婚姻内并没有什么感情，后来我父亲遇到了我妈，就跟你外婆提出了离婚，两个人很快办了手续，只不过当时你外婆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带走了姐姐。至于为什么没告诉你，可能是不想跟季家有所牵连吧！”
    想到温叙言曾经提过季家在国外的“生意”，瞬间秒懂了她外婆和妈妈的心理，真不是谁都有强大的内心，可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所以你帮我就是因为你是我……”谢知宜顿了顿，犹豫了下，有些尴尬的说出了那个称呼，“舅舅？”
    “不，我帮你，是为了替自己赎罪。”季斯让看着照片中那个青葱年少的姐姐，眼中满是自责与愧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当年的事情，“小时候的我生了很严重的病，在全家配型，寻求名医无果后，爷爷找到了姐姐……”
    季斯让将过去的事情和盘托出，从捐献骨髓，到那场火拼，没有一丝隐瞒，“姐姐是为了救我才会到f国，最终却被我的属下害死，无论如何，你父母的死我都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你想报仇，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没人会知道，周书樾也不会说，你可以放心，出了这里你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干干净净的谢知宜。”
    此时谢知宜才明白季斯让把她约到这里的目的，连她的退路都为她想好了。
    如果是在f国之行前，知道这件事，她或许会真的很愤怒，想要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可如今她早已知道了真相，知道了杀她父母的凶手，反而有些同情被人利用了的季斯让，这么多年一定很痛苦吧！一直活在悔恨当中。
    “杀我父母的是我二叔。”谢知宜看着他，很认真很理性的说道：“不是那场火拼，也会是别的，他总有下手的机会，所以该死的不是你，该道歉的也不是你，你唯一该道歉的，是在你的地盘，你没有保护好救了你命的姐姐，你该做的是为她报仇，而不是死在这里。”
    季斯让愣住了，双眼微红，他第一次感到了解脱。
    所以他该做的是为姐姐报仇，而不是停留在这里。
    突然，谢知宜心里咯噔一下，时间线似乎莫名的重合，虽然上一世新闻报道中没有说季斯让的具体死亡时间，也没有说他的死亡原因，却说了他的死亡地点——季家老宅，而新闻报道的时期，刚好是这一个月后。
    是巧合吗？还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又改变了过去？
    等他们从季家老宅出来时，看着拿着医药箱守在门口的周书樾，一起愣住了。
    谢知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季斯让也笑了，周书樾即尴尬，又觉得自己好笑，又觉得舒了口气，好在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们回去时，还是她和周书樾一辆车。
    分开时，看着季斯让那一脸我家外甥女和外甥女婿的表情，谢知宜瞬间觉得原谅他似乎有点太容易了，居然就这么轻易给了他充当长辈的机会。
    “要回香榭一号吗？”
    “送我到谢氏，我就请了一上午假，快两点了，下午上班要迟到了。”
    周书樾轻嗯了声，在力求平稳的同时，又加快了一些速度，最后在一点四十的时候，将她送到了公司楼下。
    本想直接下车，最后还是决定要跟周书樾讲清楚，谢知宜将刚打开的车门又关上了。
    “周书樾，我生病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还有心衰，随时可能会死，所以我们不合适，我配不上你。”说罢，她不等周书樾回答什么，打开车门就下车了。
    周书樾呆愣愣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在反应过来后，立刻跟季斯让要了检查报告，在他看来这并不适合作为拒绝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