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顾父怎么骂，顾野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在病房外找了张凳子坐着。
顾母看到了顾野的态度，心里那点期望慢慢磨灭。
人到了快死的时候，好像真的会察觉到什么。
第二天一早，原本说话都说不清楚的顾母突然格外醒来，让顾父扶着自己坐起来，气喘吁吁问：“老大呢？”
“老大在家呢。”
顾父好像也感觉到了，说出这几个字时，眼眶有些热。
他们一边偏心着大儿子，一边又实在清醒。
这个时候了，就连他们一直骂白眼狼的老二都回来了在外面守着，老大和老大媳妇却说回去就回去。
但人就这样，就算知道老大两口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还是会偏心老大两口子。
这么冷的天，在医院守着，多累，生病了怎么办。
顾母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看着门口。
不知道是在等老大，还是在等顾野进来。
顾父看到老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终于绷不住，快速站起身，“我去叫老二进来。”
顾野闭着眼，背挺得笔直，并没有睡着。
顾父吸了吸鼻子，“你妈快不行了，有话想和你说。”
顾野睁开眼，站起身，走了进去。
顾母看到来人是顾野，眼底闪过失望。
但仍旧扬起笑，“老二啊，爸妈对不起你，妈和你道歉。”
顾野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母，没说话。
顾母喘了两口气，又紧接着说：“再怎么闹，都是一家人，你和你大哥是亲兄弟，虎子豹子是你的亲侄子，你们才是真的一家人。”
话说的断断续续的。
沈稚柚和王秀兰起床后赶过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们这位于长江中下游，就在江边，河多湖也多，每年热天都会小孩溺水出事。
同样，他们这冬天气温能低到零下，但是没有炕没有暖气，湿冷的天，每年冬天也都会有老人走。
王秀兰早就见惯了，一看顾母这情况，就知道怕是不大好了。
赶紧和沈稚柚说了一声。
沈稚柚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尽管顾母对顾野和自己都一般，但熟悉的人离开这种事，她总觉得有些恍惚。
没多时，顾鹏也来了。
顾鹏对顾母的感情很深，看到顾母这样，跪在床边痛哭出声。
沈稚柚让王秀兰帮忙在外面看着孩子，自己走到顾野身旁。
“妈——”
随着顾鹏的一声嘶哑叫喊，医生走上前，检查了一遍：“节哀，准备后事吧。”
顾虎金凤艳过来听到的第一句就是这话。
两人一怔，冲到顾母床边也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后，突然回头，恶狠狠瞪向顾野沈稚柚：“白眼狼，妈本来好好的，就是被你们气死的！”
”放你的狗屁，顾野在这里守了一夜，你不是白眼狼你孝顺，明知道你妈快不行了还回家睡觉，等你妈走了你才赶来，你怎么不等你妈下葬了再来呢！”
“钱一分没掏，力气一点没出，嘴上的便宜你倒是一点不落，真孝顺啊！”
王秀兰早就一肚子闷气了。
还有这妹夫！跟没长嘴似的！
顾虎和金凤艳被王秀兰给怼的哑口无言，憋了半天，说：“跟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你滚！”
王秀兰叉腰：“好啊，我是外人，你们妈住院看病的钱还是我爸掏的，你们还钱啊！”
“行了！”
顾父皱眉，“你们妈刚走就吵起来，别吵了！都是亲兄弟！你们妈也没别的遗愿，就希望你们兄弟们好好的，相互扶持。”
顾虎知道顾父在说什么，脸上的怒火下去了不少。
但仍旧冷哼一声：“指望他？他连爸妈都不管！还指望他管我这个大哥！”
“胡说什么！老二是好的，老二，你开口说个话，当着你妈的面说，这是你妈的遗愿。”
顾父清了清嗓子，想趁着顾母刚走，趁热打铁，让顾野开口许诺。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顾虎两口子没什么本事，连老三都不如，三个孩子读书也不行。
顾野
谁知道，顾野掀了掀眼皮，“分家的时候我就说过了，爸妈没有劳动能力的时候，我会出我应该出的那一份，粮食会定期送过去，生病住院我也会出我应该出的那一份。”
至于帮扶顾虎夫妻，不可能。
顾虎金凤艳脸色一变。
顾父更是直接拍桌子：“你连你妈的遗愿都不管吗？！”
“那也要看是什么遗愿，如果妈让我现在去自杀，我还得现在找把刀捅死我自己？”
顾父气的手都在抖。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了，顾野竟然还是这么狠心。
怒极，“滚！你们一家都滚！”
“好。”
顾野牵住妻子的手，“下葬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去磕个头。”
说完，大步离开。
顾鹏愣愣看着二哥二嫂一家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爸是想利用母亲的死来令二哥低头，也知道，二哥一点错都没有。
二哥才不是什么白眼狼。
当初自己想去南方，但是到了南方后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招工又不顺利。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二哥写了信，没过多久大哥就给他寄了钱过来，并且给了一个人的通讯方式，告诉他，在外面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就去公安局找那个人。
至于大哥大嫂，他们早就分家了，大哥大嫂以前那么过分，早就撕破脸了，二哥怎么会管他们。
抿了抿唇，“爸，我们先把妈运回去吧。”
顾父扶着椅子缓缓坐下，点点头，“好，老三，你是好的，你有出息有想法，我就当没生过顾野，家里就你和你大哥俩亲兄弟，你们要相互扶持，不能和那个白眼狼一样，连自己亲弟兄亲侄子都不管。”
顾鹏心想，二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二哥二嫂都是好人。
但他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只会害了二哥他们。
垂下眼，“我们先带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