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眠向后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
    “既然不明白，那就别明白！”师团长咆哮着，“身为帝国的战士，你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不是在这里向我提问！”
    师团长环视一周，大声问道：“告诉我，这个世界，哪个国家和种族是最优秀的？创造出了最强大最先进的科技？”
    “报告长官，是伟大的帝国！”其他士兵用整齐而又响亮的声音回答，吼声震耳欲聋。
    “我们是世界上最有道德的军队，我们在做的事情是消灭落后的恐怖分子，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这是正义而伟大的事业！”师团长举起拳头高呼。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捂着脸颊的赵浅眠：“你这种胆怯并且思想觉悟低下的士兵，是我们帝国的耻辱，后勤部不是有一大堆臭衣服和臭袜子没有洗吗？现在也不需要用机器了，今天你就给我去一个人全部手洗干净，给我好好反思，以后不准再问出这样丢脸的问题！”
    这场动员会就这样解散了，赵浅眠一个人默默地走向了后勤部。
    犹豫了两秒，丁愿翔还是偷偷地跟了上去。堆积着脏衣服的房间正散发着恶臭，丁愿翔找到了一个位置在赵浅眠身旁坐下，跟着对方一起清洗了起来。
    赵浅眠认出了对方后，惊讶地笑了笑：“看来我们两个还挺有缘分啊，居然在同一支部队遇到了，不过你干嘛过来和我一起干这种惩罚性质的脏活呢？”
    “其实……我刚才也想要抗议的，只是我太懦弱了，懦弱到没能说出来……”丁愿翔见四下没有其他人，缓缓说道，“所以，我们其实是‘共犯’了。”
    “共犯吗……呵呵。”赵浅眠脸上还留着红印，但他还是微笑着说，“可我并不觉得我和你是错的。”
    丁愿翔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暖意，在这个让他快要疯掉的生活中，除了小七之外，他又多了一位理解自己的知己。双方就这样一边洗着臭衣服，一边分享了很多近况。
    “不过导演……那部《瞎狐闹》不是取得了很好的商业成绩，大火大卖了吗？”丁愿翔有些疑惑地问道，“您怎么会跑来军队呢？”
    赵浅眠苦笑着说：“作品取得大火，和我这个导演又能有多大的关系呢？虽然剧情是我编的，作品是我拍的，但是版权并不是我的啊……”
    “当我不能继续量产出更多的《瞎狐闹》时，我就被淘汰了。”
    几天后，丁愿翔所在的小队和赵浅眠所在的新兵队都被一起派上了封锁线，执行师团长之前所说的警戒任务，等待后勤补给线的重建。
    机甲就地变形展开为炮台，生物感应和热红外感应雷达全部打开，对着“不屈雄鹰之国”剩下部分的领土方向开始了不间断的扫描，士兵轮流值班蹲守，任何想要靠近封锁线的人都会被发现。
    至于高空作战飞行器，先不论被炮弹犁地、失去大部分工厂的“不屈雄鹰之国”还有没有能力造出这种东西。就算是有，也完全没办法越过防线后面的防空炮击阵地，在技术和装备上，帝国是呈现绝对碾压的态势。
    小队长指挥着士兵们，在掩体后面架设了针对大型目标或者集群目标的机枪和榴弹炮，同时也架设了一把针对小型单人目标的精准狙击枪。
    夜幕低垂，封锁线上的警戒任务显得格外枯燥。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火光在他们疲惫的脸上跳跃，映出一道道阴影。小队长抽着烟，吐出一圈圈烟雾，开始讲述他的经历，用来打发今晚的执勤时间。
    “你们知道吗？以前在‘短暂停战期’的时候，我曾驾驶悬浮车路过那个劣种国的小镇，到那边旅游。”
    “那些小孩子见我是帝国来的人，居然朝我扔石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着一些没有家教的词汇，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反重力装置下面不能停留，毫无常识。”
    “有个小孩直接在我停车的时候钻到我车底想搞恶作剧，我的悬浮车一启动，他直接被扭曲成了碎片，真是又愚蠢又悲哀。”
    另外一位老兵笑呵呵地附和道：“别说是队长了，我以前也来过这边，还是帝国的人好相处，至少都是接受过教育的，这里的家伙非蠢即坏。”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个劣种国完全就是‘穷乡僻壤出刁民’的典范，那些国民素质低得令人发指，大多数都是没受过教育的劣种。”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仿佛已经将对方国家的人视为非人的存在。
    赵浅眠坐在角落，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满。
    “虽说是‘穷乡僻壤出刁民’，可是谁让他们贫穷的呢？谁让他们没办法给更多的人提供教育呢？”
    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试图引导大家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
    但其中的答案完全不需要太多的分析就可以知道，帝国封锁了“不屈雄鹰之国”的技术，也封锁了贸易，不让高级的设备和科技流入对方国家，限制粮食和资源，很多东西甚至只能从黑市高价少量购买，同时还有一次次的入侵。
    战火中的小国，根本就没有发展的可能。
    但小队长和其他大多数老兵听到这话，却爆发出一阵嘲笑。小队长不屑地摇了摇头。
    小队长轻蔑地说：“赵浅眠，你这是在替劣种国辩护吗？那我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如果你能重生一次，你是愿意出生在伟大的帝国，还是那个饭都吃不起的劣种国？你不是同情他们吗？”
    他的问题尖锐而挑衅，试图让赵浅眠陷入两难的境地。
    一位老兵也喝着酒说道：“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和懦弱，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想通，劣种国那些家伙根本不配和我们人相提并论，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两脚羊，或者类人形动物罢了。”
    “想通这一点，杀那些家伙就和杀鸡杀羊一样，不会有心理负担，更不会像一些胆小鬼一样半夜还会被吓醒了。”老兵瞥了一眼丁愿翔，“落后就要挨打，自然而然的道理。”
    赵浅眠的表情依旧冷静。
    “我当然庆幸自己出生在帝国，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认同帝国的一切行为。‘落后就要挨打’可以作为勉励自己的话语，却绝对不能成为霸凌他人的理由。强大不代表作品正确，更何况，这种强大是建立在压迫和侵略之上的……”
    小队长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摇了摇头：“傻x，等你以后被恐怖分子打死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你简直是活该被师团长惩罚。”
    他不再理会赵浅眠，其他人也赶快把话题转移到了另外的方向，开始聊起最期待从慰问团那里得到的礼物、最喜欢的女人类型。
    丁愿翔坐在旁边，他的眼神在火光中闪烁。他的内心也在挣扎，他更加认同赵浅眠的话，但他也害怕小队长的权威。他低下头，不敢直视赵浅眠和小队长的目光。
    沉默的士兵其实很多，更多的人是一种麻木，大家都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大头兵去思考这种事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如想办法活下去。
    夜风呼啸，篝火摇曳，火光映照着每个人或疲惫或麻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