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刚刚萌芽，就在古向凌的一句“下不为例”中碎裂了，钱晓伟满心郁闷。
    但他静下心来想一想，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原本10年才能积攒的15万已经到手，也就释怀了。再说，他真把公司开起来，起码有郭春海的几百万业务垫底，还能发展黄金海岸这个潜在的大客户呢，以后再找机会就是。
    钱晓伟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职称的事，好久没跟吴前勇联系了，便拨打他的手机，通了却没有接听。
    半小时后，吴前勇才回电话：“晓伟啊，刚才有点事。我就在江南呢，晚上到你女朋友那里吃饭？”
    “好啊，那你也带女朋友过来吧。”
    “我可没有你那样的艳福，就是有也不敢告诉你啊，防火防盗防记者哩。”
    晚上，两人几乎同时到了酉味道。钱晓伟抬眼间，看见吴前勇的白衬衣领口上，有一个红色唇印。江琳就站在旁边，领导的不雅形象他也不好当面点破，只能权当养眼了。
    钱晓伟心想，吴前勇刚才没接电话，肯定是在哪个角落里消遣去了。
    吴前勇说：“晓伟，一轴两翼推进酉县经济发展的概念，就是你上次跟周书记提到的那个，书记非常赞赏，认为这个提法很有创意哩。”
    “您跟周书记过奖了。其实养殖、生物医药和服装，在酉县已经是成熟的产业，我说一轴两翼，不过是时尚点的概念而已。”
    “有概念才更有方向嘛。周书记认为，一轴两翼是对酉县优势产业的高度概括，便于一揽子对外宣传，希望媒体跟进一下。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钱晓伟略作沉思，说：“那就组织一次酉县一轴两翼记者行主题采访活动嘛，邀请省市报纸、电视台和电台参与，进行立体传播。您看怎么样？”
    吴前勇点头道：“嗯，这个想法好。我明天到河南，参加一个宣传系统的交流会，大概四五天时间。回来后，马上跟周书记汇报你的思路，再统一安排吧。”
    钱晓伟越来越觉得，吴前勇这个人非同寻常。这么简单的新闻炒作，一个宣传部长应该早就成竹在胸，却亲自向他讨要建议，还要向周梓方当面汇报，可谓两头讨好皆大欢喜。
    聊到酉县媒体近期的重头报道时，吴前勇说：“小柳最近正忙于栏目改版，你方便的话，也可以帮她参谋一下嘛。”
    钱晓伟说：“好久没跟柳主播联系了，回去有时间的话，一定跟她交流一下。”
    吴前勇笑道：“人家现在是柳副台长哩，当然她乐意别人偷懒，喊她时省略那个副字。”
    第二天下午，钱晓伟采访回来的路上，突然接到柳镜屏打来的电话，说在市里参加培训，晚上闲得无聊，问他有没有好玩的地方。钱晓伟喜出望外，跟她约定去野马ktv唱歌。
    钱晓伟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正在四处张望，突然感觉背后香气袭人。
    他回头一看，柳镜屏笑吟吟飘然而至。她今天穿得很休闲，棉质七分裤搭配棉质圆领衫，有些邻家女子的味道，只可惜口红涂得太浓，少了天然去雕饰的清新。
    钱晓伟一直以为，口红只适合于职业装和正装，口红之于休闲装，正如毛皮鞋之于领带，总是那么格格不入。
    不过此刻的柳镜屏，在钱晓伟眼里，无论怎么格格不入，仍然是那么楚楚动人。
    两人进了拥挤的电梯，柳镜屏几乎是半靠在钱晓伟身上。香水味和发香味往鼻孔里直钻，钱晓伟不由得做了一个深呼吸，五脏六腑便都舒坦起来。
    上得四楼，钱晓伟看见古向凌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已经朝他迎面走来，躲都躲不赢。
    古向凌显然也看见了钱晓伟，窘迫中连忙松开手。
    在这种场合遇上领导干部，不打招呼有失礼节，直呼职务又要犯忌。钱晓伟略略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古向凌也微微颔首致意，总算敷衍过去。
    就在擦肩而过时，钱晓伟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很面熟，一定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进了包厢，柳镜屏忙着用手机发信息。
    钱晓伟倚在沙发上，聚精会神搜索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个女孩子是澜雨轩的包厢服务员。一个念头马上闪电般在他心中掠过。他又暗自骂道，钱晓伟你真他妈的龌龊！心头一时颤栗不已。
    柳镜屏忙完，看了一眼傻呆呆的钱晓伟，在他腿上拍了一下，说，嗨，思想家，在考虑什么大事啊？这么深沉。
    你在报社副刊当编辑时，我就有个美好的愿望，想给你写首诗，发表在中缝。钱晓伟醒过神来，见柳镜屏这么无拘无束，便嬉皮笑脸起来。
    柳镜屏也笑，说，副刊是正版，你的大作，怎么能刊登在中缝呢。
    钱晓伟说，想刊登在你的中缝。
    柳镜屏白了他一眼，说，哼，你想得美。
    “我不但想得美，做得更美，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回头客，我会为此感到非常荣幸。”
    “我不习惯回头，所以你没有机会备感荣幸。”
    “我不荣幸没关系，只要你让我宠幸。”
    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说，你脸皮有这么厚。
    “你过奖了。我是一个斯文人，适合当编辑，要是你来投稿，我一定会提出非常含蓄的意见。”
    “切！”
    “小柳啊，我的个人看法是，你这个作品有突出点，也有大缺陷，最遗憾的是，还少了关键的一条。”
    她鼻子里笑得嗡嗡的，在他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说，你痞到家了。
    他痛得喔唷了一声，道，跟柳台长这样的公众人物玩痞的，当然只能躲在家里。
    “流里流气，怕了你了，唱歌。”
    柳镜屏将钱晓伟晾在一边，点了一首蔡琴的《爱断情伤》——
    等待不难
    时间总是不长不短
    心中有渴望
    和你静静谈一谈
    而雷声轰传
    却让人心慌意乱
    终于我冷却了心情
    窗外的天色已晚
    ……
    而再三思量
    避开你又能怎样
    想走却没有方向
    迷乱在狂想的路上
    ……
    柳镜屏唱得千回百转，如泣如诉。钱晓伟用心聆听，竟然有些肝肠寸断的意思，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他说，你唱的比说的好听。
    柳镜屏没有回头，问道，陪我喝酒吗？
    “好，我去拿两支啤酒来。”
    “来一件。”
    一个服务生送来啤酒，另一个服务生端着一只抽奖箱，请两位摸奖。
    钱晓伟说，你来。
    柳镜屏说，今晚你运气一定好，你来。
    钱晓伟摸了一张奖券，打开一看，特等奖。
    服务生恭喜道，老板运气真好，特等奖每晚只有一个，奖消费券一千元。
    钱晓伟说，消费券，嗯，不消费你就劝我，一劝我就要消费十倍，是不是？
    服务生腼腆一笑，鞠躬告辞。
    柳镜屏说，手气这么好，你明天可以去买彩票。
    钱晓伟说，值得一试，你买过彩票吗？
    “以前期期买，最多中过10块钱。”
    “你要是中了500万，会怎么用？”
    “没想过。”
    “我要是你，就交给爸爸妈妈，做一个富二代。”
    柳镜屏哈哈大笑道，你很风趣。
    钱晓伟说，真的啊，女人夸男人风趣，一般是为男人夸她风骚做铺垫。
    “流氓分子，这个总能堵住你的臭嘴巴。”她抿着嘴笑，倒了一杯啤酒递给他。
    “最好用你的香唇堵住我的臭嘴。”
    她又白了他一眼，说，钱晓伟先生，你是江南最无聊透顶的男人。
    他说，别老这么夸我，其实我是一个很浪漫的人。
    这么幼稚的台词，你都说得出口，真浅薄。钱晓伟，今天我很后悔，在一个错的时间碰到一个错的人。
    不，要是我们昨天见面，一定是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只有一声叹息。今天是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你应该感谢上帝。
    柳镜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躲躲闪闪，莫名其妙的表情。钱晓伟也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举起了酒杯。
    两人边唱边喝，两件啤酒干完，不觉就到了十二点。柳镜屏走路都有些摇晃了，醉眼朦胧中，拉着钱晓伟的手说，送我回去。
    将柳镜屏从四楼架到一楼，钱晓伟不敢骑摩托车了，便拦下一辆的士，几乎是将柳镜屏抱上了车。
    司机问去哪里，柳镜屏抖着舌头说，丽景花园。
    到了丽景花园门口，柳镜屏一直抓着钱晓伟的手不放。钱晓伟暗自欢喜，跟着她一路上了八楼。
    站在门口，柳镜屏折腾了半天才找到钥匙，让钱晓伟打开房门。进得卧室，柳镜屏就扑倒在钱晓伟身上。他正要动手，忽闻她的抽泣声，再看她的脸，已是梨花带雨。他只好收回手，抚弄着她的头发，任怀里的女人肆意宣泄。
    柳镜屏将头埋在钱晓伟怀里，低泣道，晓伟哥，抱紧我。
    钱晓伟一边用力箍紧她，一边转过头打量房间，忽然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床头柜上，一件男士白衬衣跃入眼帘，领口上残留着一个红色唇印，分明就是吴前勇昨天穿的那一件。
    尽管他对吴柳之间暗通款曲，早就了然于心，但铁的事实摆在眼前，又感觉太过突然。此刻，他才看懂她唱歌时莫名其妙的表情。这是一个敏感却不够细腻的女人，也一定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柳镜屏又在梦呓般喃喃自语，晓伟哥，我心里好苦好痛，都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没有人真心疼惜我，好想借你的胸膛大哭一场。她的抽泣声便越来越大，身子也不停抖动起来。
    钱晓伟用手抚着柳镜屏的背，嘴里就像哄小孩一样哼唱，哦哦哦，哭吧，哦哦哦，睡吧。
    不知不觉间，钱晓伟就在昏昏沉沉中进入了梦乡。也不知睡到了几点，响动声惊醒了他，睡眼惺忪中，只见柳镜屏已经换好了睡衣。
    柳镜屏见钱晓伟醒了，拍着他的头说，晓伟哥，你也洗一下吧。
    洗完澡躺在柳镜屏身边，钱晓伟就没把床头柜上的白衬衣放在眼里了，一个鹞子翻身把她压住。
    在柳镜屏的风情万种中，钱晓伟跃马扬鞭驰骋纵横，将传说中的“床上用品”收拾得如泣如诉。
    钱晓伟又瞄了一眼那件白衬衣，不屑一顾的眼神。他心里说，还防火防盗防记者呢，记者都步你后尘登堂入室了。
    他突然又想到了古向凌，还有澜雨轩的那个包厢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