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她不能留在这了
    平日里，奶奶的偏心就如同夜空中最刺眼的偏差星轨，清晰可见。有好吃的她总会第一时间塞到小天手里，脸上堆满了宠溺的笑容。哪怕以前小天还没回来，她也偏爱小景和我大表哥，而轮到我们的时候，只剩下了严厉说教。
    她自己都偏心到如此地步，却要求我们做到公平公正，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仿佛我们的感受、我们的委屈都可以被随意践踏。
    可她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没什么用，公不公平我爸妈都做不了主，我不开口小鹏永远不会帮衬其他人。甚至他对我爸妈都是有很大意见的，只不过因为我的关系，他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所以才想方设法改变他们的思想观念，改变他们对我的态度。
    回到秋阿姨这边，让我有种这里才是家的感觉。
    在我自己家的时候，我像一个时刻准备奔赴战场的士兵，神经永远紧绷着，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招来指责和谩骂。
    而秋阿姨和阿叔不会骂我，他们给予我和小鹏绝对的空间和自由。
    我毫无形象地、整个人像一滩软泥般栽进了柔软的沙发中，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放松。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淡淡花香和饭菜香气的味道，让我那颗疲惫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小天对这边不熟悉，坐在沙发上靠着我奶奶不敢乱动，我用胳膊肘戳了戳趴在我后背的小念，“那边桌子上有火柴炮，带小天去门口玩。”
    大概率是昨天小鹏的叔叔或者姑姑带有小孩子回来走亲戚，去小卖铺那边买着玩剩下的。
    小念缓缓从我后背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毯上，“婶娘不会骂吗？”
    “不会，去玩吧！”
    我有些无奈，在我家要是没经过我妈同意拿来玩，我妈肯定会骂。小念现在也变得小心翼翼的了，可我没办法改变太多，只能尽量地让她开心点。
    他们两个一蹦一跳到门口玩后，我奶奶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就躺在这里？不知道去厨房帮忙？
    噢，没和她多说什么，应了一声我爬起来进了厨房。
    “饿了？你哥呢？”秋阿姨笑着扭头问道。
    “在楼上，餐厅经理给他打电话，好像是有人想要包下三楼的露台办个小派对，问他能不能接。”
    阿叔掀开蒸锅的盖子，“不理他，来，昨天早上做的牛肉花卷还剩两个，我记得你爱吃。”
    这就是差别。如果换是我爸妈在这，只剩两个绝对轮不到我，不管愿不愿意他们会先递给我奶奶，再不济也会优先给小天和小念。
    私心想分一个给小念，但我清楚只要拿出厨房必然要给我奶奶，小念一样吃不到。
    牛肉卷很好吃，那浓郁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丝丝缕缕钻进我的鼻腔，撩拨着我的味蕾。
    我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起一个，那微微烫手的温度，更增添了几分食物带来的满足感。咬上一口，松软的面皮夹裹着鲜香四溢的牛肉馅，牛肉的醇厚与葱花的清香完美融合，在舌尖上交织出一场美妙的味觉盛宴。
    很快一个牛肉花卷就被我消灭殆尽，毫不迟疑地拿起第二个。刚啃了两口，小鹏进来了，我把花卷递到他嘴边，他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笑意，用嘴一口叼走了我手里剩余的花卷。
    见他腮帮子鼓了起来，我好笑地伸手戳了戳，“你慢点！”
    他嚼着咽了下去，咬着我耳朵低声问道，“要我慢点？”
    啊！！！秋阿姨他们应该听不到，可我也不敢抬头看他们，捂着耳朵走出了厨房。
    真的是…他喜欢撩我逗我，经常撩着逗着就走火了。
    吃完早饭我们出发，一路上秋阿姨和阿叔和我们说着小松和小芝的事。
    亲戚们默许了小鹏四叔一家的行为，看不过眼的私下劝两句。劝不动也没办法，毕竟小松看得严，路又不好走，想从山上强行带走小芝有很大的难度。
    前段时间，老天爷像是被谁惹恼了一般，淅淅沥沥的雨下个没停，山间被那连绵的雨缠得脱不开身，原本干爽的山路，早已被雨水浸透，变得湿漉漉的。
    泥土和石块都浸润得透透的。鞋底与地面摩擦时，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仿佛山路也在诉说着这雨水带来的烦恼。路边的枯草丛里积满了雨水，每一片叶子都被洗得翠绿欲滴，水珠在叶尖上摇摇欲坠，稍不留意就会滚落下来，溅起一小朵水花。
    好在今天老天爷收敛了一些，天空呈现出一片阴沉的灰色，但呼啸而过的寒风还是吹得人瑟瑟发抖。
    我的手和脸都快冻僵了，进了大爷爷家后才慢慢暖和起来。
    小鹏放下东西闲聊几句，趁我奶奶带着小天去洗手时快速亲了亲我，“我过爷爷那边，等会儿记得去找我。”
    脸和耳朵好烫，大爷爷坐在旁边看着呢！
    小鹏走后大爷爷看着害羞的我失笑问道，“他对你是不是同以前一样好？”
    我不好意思地揪住自己的衣袖点头，“一直很好的，连重话都没对我说过一句。”
    “这才对嘛！他爸是个情种，按他这紧张你的架势，估计和他爸差不多，可能还青出于蓝胜于蓝。”
    说着大爷爷叹了口气，神情还夹带着丝丝愤怒，“不像小松他们闹了这么一出，我们h家的儿郎在这方面向来是不错的，虽然有因为矛盾闹得分手离婚的，但从来没有过什么偷人出轨的事情，哼，他倒是开了先例。”
    “现在二爷爷家那边怎样了？”
    “你二爷爷这个年过得糟心咯，等会儿你过去陪他喝两杯茶，兴许他能高兴点。”
    和大爷爷聊着天，他二儿子一家过来帮忙张罗煮菜，因为今天还有其他人回来走亲戚。
    我也连忙起来帮忙，到中午其他人陆续回来了，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和他们不熟，问的有些问题我还不好回答，就尽量少说话多做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奶奶有些心疼地看着我小声说道，“去你二爷爷家坐会儿，也该去坐坐的，吃饭时再回来。”
    该去坐坐的，以前是作为半个孙女，现在二爷爷奶奶大概率是把我当孙媳妇了。
    小念和小天被大爷爷按在凳子上学下棋，我就没喊他们，自己过二爷爷家了。
    一进院子我就看到了坐在门前发呆的小芝。我的个老天鹅啊，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掩饰不住的憔悴疲惫。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和我打了招呼。
    我揉了揉跑到我脚边君子玫瑰，拍了拍它们的狗头让它们自己去玩了。
    悄悄摸摸、鬼鬼祟祟地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小鹏坐在茶几旁和二爷爷还有他大伯喝茶聊天，其他人好像都在厨房里面。
    ok，非常好，我走到小芝旁边蹲下来。她性格应该和我差不多，委婉的方式没有任何用，所以我开门见山问道，“你干嘛不跑？”
    她摇了摇头，以前还算红润的脸上现在满是苍白苦涩，“平地我都跑不远，更不用说这山路了。”
    “想跑吗？”
    她沉默不说话。
    我以为她是顾虑她爸妈，忍不住出言劝道，“你家里等于把你卖了，你死在荒郊野岭烂地里都跟他们没关系，还管他们做什么？”
    “不是的，前几天我就想通了，可是没有用，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又能跑哪儿去？”
    “为什么不偷偷跑呢？走到大路那边总有人愿意载你一程的。”
    今天一路上来我都在想这个事，秋阿姨说小松对小芝不算好，不需要她做事干活，却也很少给她好脸色。白天时不时确实她在不在，连这个院子她都没办法自己走出去。
    可晚上有时间啊！白天躺床上休息，晚上等他们睡着了哐哐跑。
    她似是在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把衣袖往上拉了拉，伸手腕到我面前，“晚上绑到一起睡。”
    我看着她手腕上捆绑的痕迹，感到无比震惊！这不是回山上住，这属于软禁了！
    时光仿佛凝固成了一块沉重的琥珀。我跌坐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手指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都嵌进了掌心的肉里。
    许是见我许久不说话，她反过来轻声安慰我，“谢谢你。没有关系的，我在这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这么过着也没什么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我记忆里的门。我太熟悉了，熟悉到每一个音节、每一丝语气的起伏都如同刻在心底的纹路。
    曾经的我也是这样子。
    嘴里的“没关系”，就像一层脆弱的糖衣，包裹着的是她内心深处那些不愿示人的苦涩，她并不是真的觉得没关系，而是她的性格和善良在作祟。总是把别人的感受看得比自己还重，害怕自己身上的事情会影响到周围的人。
    她和我一样却又不一样，现在的我有小鹏爱着哄着，而她什么都没有。曾经爱过的人是正在伤害她的人，她不能留在这了，再这么下去她迟早抑郁崩溃。
    “怎么坐在地上？”
    我回过神来，抓住了快步走过来小鹏急切问道，“她能有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吗？“
    他皱眉揽住我的腰，半抱着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地上凉，等会儿感冒发烧了，先起来再说。”
    这时小松出现在门口，看了一眼小芝后又进去。
    是为了确认她还在？盯到这个程度！
    “想让她去哪儿？”
    我脑子飞快转动，小萍那太近了肯定不行，我家也不行。可她又跑不了太远，给她找个合适又不会发现的地方…合适？合适！！
    “给小海打电话！他经常带女的回家，今天这个过两天又换另一个，带谁回去都不会有人在意过问的。”
    小鹏没有反对我的话，手掌轻柔拍了拍我的背，让我别着急，“在哪儿接她？”
    我明白他的意思，小海不可能开车到小学这边接，那样太明显了，最好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把人接走。
    我又蹲了下来看向一脸懵的小芝，“我哥办升学宴那天你也在，我外公外婆他们走过来的那条山路你知道吗？从小学后面往下走到河边，绕过去后顺着山路一直走，会遇到三个岔路口，前两个往右，第三个往左。”
    说着我掏出手机翻相册，上次和小鹏走回去时，我拍了几张照片，我找到其中一张递到她面前给她看，“过了第三个岔路后，走到这个地方，左边山地里的这棵树非常大且显眼，树后面有个凹点能藏人，你在那躲等着，有人去接你。”
    我说完后小鹏不管小芝有没有反应过来，接过我的话继续说下去，“二姑和四叔两家等会儿到，回娘家走亲戚得带鸡，杀鸡这活会落到堂哥身上。他们打算住几天，四叔四婶对你应该没有堂哥那么平和，他们到后你想跑就按思思说的跑，时间我最多给你拖一个钟，机会也只有一次，你自己考虑清楚。”
    等待的过程异常漫长，我陪二爷爷喝了会儿茶，还下了两盘军棋后，小鹏他二姑一家终于到了。
    小芝回了房间，而我也到厨房帮忙和二奶奶聊天。
    说是帮忙，可二奶奶就让我坐灶台前烤火择点豌豆，聊了几句知道我在大爷爷那边还没吃午饭，二奶奶连忙火速煮了一小碗面条，又打了一大勺焖好的羊肉盖在上面，“傻孩子，快吃，先垫垫肚子。”
    羊肉都比面条多，看着这碗沉甸甸的爱，我湿润着眼眶无声弯起嘴角。
    我也有爱我的大奶奶和二奶奶，如果我有福气，将来也许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喊二奶奶一声奶奶。
    这边刚杀好鸡下锅准备煮呢，那边小念就过来喊我回大爷爷家吃饭，出门前小鹏悄告诉我，半小时前小芝下山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愿意跑就好，就怕她没有勇气，那样子我想帮都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