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娟儿拿了那十块钱，刚转身就撞进了李小心怀里。李小心扶住阿妈:“那个人走了吗？”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那件血衣也带走了，只留下十块钱。这钱——”
    “他既然留在这里，你就安心收着吧。”李小心说完，就去给冯家打电话，电话恰好是冯兴俊接的，于是李小心就跟冯兴俊讲好，等下让那个伙计直接上他家来拿药就行。
    李小心就在吃早餐时将这件事交待给娟儿，又跟家人说了昨天冯兴学跟人打架受伤的事。
    李与恩和娟儿都不说话，倒是李小萱说了句:“那个冯兴学，迟早要闯祸。”
    娟儿立即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快吃吧，吃完好去上学。”
    李小萱朝阿哥吐吐舌头，低头喝稀饭。
    李小心笑了:“阿妹看人挺准的，说不定昨晚冯兴学就闯下祸事了。”
    “这个年头，还是要谨慎点好。”李与恩放下碗筷，再次告诫孩子们:“在外面尽量不要跟人起争执，更不能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这地方鱼龙混杂，别一不小心得罪到什么人都不知道。像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平民，只求能在这乱世里平安度日就好。还有就是，昨晚阿哥救人的事，你们要保密，不要让任何外人知道。”
    李小萱和李小德都用力点头，他们知道阿爸和阿哥辛苦赚钱养家，送他们读书，很不容易。每天看到或者听到的打杀事件多了，他们也知道这里比不得仙桥镇，这里人多，治安也乱，他们会听话，尽量不给父母和阿哥惹麻烦。
    李小心父子俩去到医院时，苟建翎看到他们，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跟他们打了招呼后，苟建翎对李小心说:“我阿父亲同意冯雨嫣来做护士了，你通知她明天来上班吧。”
    李小心笑着说:“她的话你也当真呀。她哪会来做护士，据说昨天已经找到一份好工作，去某个公司给老板做秘书去了。”
    苟建翎听到李小心这样说，抓狂道:“啊！怎么会这样？这不是耍我么？哪有这样做人的？”
    “算了算了，你不了解她，不必跟她沤气。”李小心边走边说，“就当她开个玩笑好了。”
    “开玩笑——”苟建翎气哼哼地说，“哪有这样开玩笑的。这种人，以后我再也不理她了。”
    李小心也不理会嗷嗷叫的苟建翎，走进自己的诊室，开始工作。苟院长那个“苟一刀”的名号传开后，很多在打打杀杀中受伤的伤员都上他们健民医院来医治。李与恩也被陈世勋一通包装炒作，身为“神医”传人，也很快名声在外，许多疑难杂症患者都慕名而来，所以他们这所健民医院的生意还不错。苟院长主治外科，李与恩主治中医，最忙的其实还是李小心，他要两头兼顾。哪头更忙他就去哪头，成天忙得连轴转。自从那次跟冯雨莹见过面后，后来就一直没时间去看她。
    时间飞快地过去，眨眼间就到了中秋节，李家邀请了冯家兄妹和罗氏母子到家里来过节，罗氏母子要回罗氏娘家过节，没有过来，罗家本来也请了冯家兄妹的，只是冯家兄妹不好意思上罗家去吃饭，决定上李小心家来吃过晚饭，再到罗家去赏月吃烧烤。所以冯家兄妹四个和黄妈吃过中午饭就过来了。
    不过几日不见，冯雨嫣像换了个人似的，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浅紫色金丝绣花高开叉旗袍，细高跟皮鞋，还烫了卷发。双耳戴着一副大大的耳环，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珍珠项链。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好多，老了好几岁。
    李小萱看见了，直拍手叫好:“大姐姐，你这身打扮跟百乐门那些头牌舞女可有得一拼了。”
    冯雨嫣并不恼，白了一眼李小萱:“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真是没见过世面，这叫时髦，知道不？你以为只有舞女才会打扮得这么漂亮么？那是你见过的美女太少了。有机会我带你去参加一次有钱人家举办的宴会或者舞会，让你见识一下。”
    李小萱赶紧跑开:“你饶了我吧，大姐姐。我这样一个土包子，去给人家增添笑料吗？”
    冯雨嫣得意地笑了:“姐帮你打扮呀，还能让你被人笑话不成。”李小萱在心里嫌弃冯雨嫣这身打扮，还是觉得冯雨莹那样清清爽爽的好。就过去亲热地挽起冯雨莹的手：“三姐姐，大姐姐突然就长大了，感觉我和你才能有共同语言了。”
    冯雨莹轻笑着拍拍李小萱的手背：“你还小，可不兴那样打扮。大姐姐那叫职业装，她现在做秘书了，这身行头都是老板给她准备的。”
    “怪不得。”李小萱调皮地吐吐舌头，附嘴到冯雨莹耳边说：“感觉她跟我阿妈差不多一样老了。”
    冯雨莹微微一笑：“大姐姐今天早上还想把我打扮成她那样，可我不习惯穿那种连体的旗袍，感觉将人箍得紧紧的，好担心走路时迈的步子大些，那旗袍就会裂开来。这种旗袍实在是适合那些斯文小姐穿的，像我这种粗人，不适合穿。”
    冯雨嫣听到冯雨莹这样说，只是掩嘴笑，笑妹妹的思想老土，跟不上上海的穿衣打扮步伐。洋装虽然好看，却没有旗袍的韵味。对，那些男人都说，中国女人就得穿旗袍，穿上旗袍才自有东方女性独特的美。
    像冯雨莹那样，都是成年人了，还成天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似的，太幼稚了。
    李小萱看了眼冯雨莹身穿的白色洋装裙，上身是件紧身短外套，镶着滚朱红边的木耳花边，下身是件宽松的百褶裙，既勾勒出了她的曼妙身材，又显得青春年轻，充满朝气。
    冯雨莹在家时就知道李小心今天还在医院上班，直接走向娟儿:“阿婶，我跟你一起准备晚饭吧。”
    娟儿说:“晚饭不用怎么准备，我们准备吃烤羊腿，羊腿上午已经腌制好了，晚点直接烤来吃就是。大家进来吃点水果月饼吧，你阿叔和小心很快就会回来。”
    娟儿看到冯兴俊还提了水果月饼过来，嗔怪他道:“都是自家人，大少爷怎么还这么客气起来。”
    冯兴俊微笑着说:“带过来还不是我们吃，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我们兄妹几个都早出晚归的，时间又不统一，放在那里都没人记得吃，沤坏了就可惜了，带过来大家一起吃，人多吃东西才香。”
    冯兴学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全，精神不是很好，进屋后就蜷缩进沙发一角，娟儿给他奉了茶，关心地问:“二少爷的伤好些了吗？”
    冯兴学懒懒地点点头:“用了你们家的药，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胸口这处伤，还没好完全。”
    “哦，只能慢慢养着了。”娟儿起身招呼黄妈，“黄妈你也坐下来歇着吧，那些葡萄等下我去洗就好。”
    黄妈却边往盆子里捡葡萄边说:“我来洗就好。”
    冯雨嫣身着那件旗袍，因为款式的限制，既不方便下蹲，也难以卷起衣袖，于是她并未前去帮忙，而是选择陪伴二哥一同窝在沙发之中。偶尔，她会翘起那精致的兰花指，轻柔地捏住一粒葡萄，将其送入嘴中。然而，冯兴学对妹妹这般故作姿态的举动甚是不满：“此地并无他人在场，你在此处如此惺惺作态，究竟是想给谁看呢？”
    听到兄长这番话，冯雨嫣不禁噗嗤一笑：“正因无人在此，我才更应努力学习啊！陆老板曾言，若想成为他的秘书，不仅需要英语流利，礼仪方面亦需做到极致。要展现出温柔大方、知书达理以及知性聪慧之感，方能博得他人的好感，从而更易促成交易。”
    冯兴学则是白了冯雨嫣一眼，嘲讽道：“说白了，就是让你学会如何取悦那些男人罢了。小萱所言不假，你与百乐门的那些舞女相比，真是不相上下。”
    “有这样损自家亲妹妹的哥哥的吗？”冯雨嫣不高兴了，她真的跟二哥合不来，虽然他们是同父同母所生，却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吵起来。
    这时，屋外传来了李小心清脆爽朗的声音：“兴俊，是你们来了吗？”
    冯兴俊正在院子一角用砖头堆砌一个临时的灶，李小德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听到李小心的声音，冯兴俊抬起头来看向李小心父子，跟他们打招呼：“阿叔，小心，你们回来了。”
    李小德则立即欢快地迎过去，扑进阿哥怀里。他跟阿哥，可比跟父亲亲近。
    “是的，今天过节，我们放了半天假。”李小心接住阿弟，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家小德也这么能干了，能够帮助砌灶了。”边说边脱下外套递给父亲，又挽起衬衣袖子，拉着阿弟过来跟冯兴俊一起砌那个临时用来烤羊的灶。
    本来原计划是直接在地上生火烤羊的，娟儿担心万一吹阵风来，会将那些燃烧着的火子和热灰吹走，引发火灾，还是觉得用砖临时砌个灶比较保险，这才让冯兴俊和李小德也有了事做。
    在屋内忙着洗菜的李小萱与冯雨莹听到李小心的声音后，手牵着手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然而，冯雨嫣却比她们更快一步，迅速出现在客厅门口，并朝着李小心风情万种地挥手致意道：“小心回来啦！”
    当李小心瞧见冯雨嫣这般精心装扮后的模样时，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但还是礼貌性地回应着她：“是啊，雨嫣，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
    哇哦！终于有人夸赞自己长得美丽动人了呢。冯雨嫣内心深处仿佛被灌入了一股甜蜜的暖流，得意洋洋地朝着从她身旁走过的李小萱和冯雨莹扬起下巴，似乎在暗示着：“瞧见没，只有男人才懂得欣赏我这样的美貌。”
    面对冯雨嫣如此搔首弄姿的行为，李小萱和冯雨莹并未过多理睬，而是直接奔向李小心他们所在之处。李小萱兴高采烈地说道：“让我来瞧瞧你们的工程进展如何？所有东西都已准备妥当，只等你们把这炉灶砌好，接下来就能开始烤羊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