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经理听完苏念的话,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而是温和地对苏念说:“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你也没什么事儿,实在不行让她多上一会儿班。”
苏念立即反驳道:“这不是多上一会儿少上一会儿的问题,再说谁说我没事儿了,我下班以后的事儿多着呢,难道我逢人便说吗?”
裴经理继续劝解道:“都有难处,互相理解一下嘛。”
苏念解释道:“我没有不理解啊,之前她有事儿,哪次不是我顶班?而且我从来也没让她还过,中间有两次她突然要换班,我也给她换了,我还不够理解吗?但你让我天天上晚班,那肯定不行。”
裴经理不再继续解释,而是转变了语气,态度很强硬:“那我都答应了,你说怎么办?”
苏念语气也强硬起来:“你是经理,我又不是,你问我怎么办?何况那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答应的,再说你问问咱们店里的柜员,哪个愿意这么上班?”
裴经理的脸色变了变,带着些怒气道:“既然来这里上班,就要服从公司的安排。”
苏念反驳道:“服从不代表无底限服从。”
裴经理的语气随即又柔和了下来:“那这样吧,你先把这个月上完,下个月我来想办法。”
苏念瞪大了双眼:“今天才2号!”
裴经理继续说道:“这不是确实是有困难嘛。”
苏念发现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最初的话题,也不再拐弯抹角:“我也有困难呀!你要是觉得我不服从公司安排,那你找服从公司安排的员工,你把我工资结了,我现在就走人。”
最终,裴经理亲自替荣誉顶了班。
轮到荣誉上晚班的时候,下午五点左右,她要去学校接孩子,接送孩子来回要四十分钟左右,这四十分钟就由裴经理接替她的工作。
等荣誉接完孩子回到卖场,就带着孩子在卖场卖衣服。
苏念还是正常倒早晚班,没有任何变动。
然而,到了周六周日共同上班的时候,苏念跟荣誉之间再无任何交流。
看着荣誉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孩子,苏念心中涌起一丝不忍。
下班后,苏念打电话给顾政南:“你觉得我做的对吗?看她这样带着孩子上班,我总觉得有些可怜,孩子也可怜。”
顾政南温柔地说:“我认为你做的很对,你帮她是情分,不是天经地义,上班的时候不要去想着交朋友,哪有什么朋友可言?都是利益。更何况她把你曾经给的情分当成理所应当,那你自然也不用再顾忌她半分。”
见苏念沉默不语,顾政南又继续补充道:“宗萨钦哲说过,当慈悲心站起来,你会发现世上全是可怜人,当因果站出来,你会发现世上没有可怜人!”
苏念感慨道:“你懂的可真多啊!”
顾政南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自豪:“还行吧,总要跟上你的步伐,在文化层面上我不想和你差的太远。”
苏念立刻反驳道:“你可一点儿都不比我差,相反比我厉害多了。”
顾政南轻轻一笑:“我报了部队的成人自考本科,马上要考试了。”
苏念满是惊讶:“你什么时候报的名?”
顾政南平静地说:“去年报的。”
苏念不满地撅起嘴嘟囔道:“你怎么背着我偷偷努力呢?”
顾政南笑得更加开心:“没有背着你啊,这不是告诉你了。”
苏念有些郁闷地说:“你这样很让我惭愧,感觉我都配不上这么优秀的你了,我觉得大学这几年,自己学的浑浑噩噩,都不知道学了个啥,你说我不认真不努力吧,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是兢兢业业地上课,勤勤恳恳地学习,我上课抄的笔记比别人的都厚多了,可还是成绩不好。看似样样通,实则样样稀松,什么都是一知半解,什么都拿不出手。”
顾政南安慰道:“怎么会配不上我呢,咱俩是天作之合,你要说配不上我,老天都不答应。”
顾政南又继续说道:“在学习这块,你明明文科好,但你却偏偏选了你最不擅长的理科,有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谁都有不擅长的地方,就好比一个人认认真真地背题,把所有的题全部背好了,看会了,结果考试一看傻眼了,超纲了,跑错道了。”
苏念听了哈哈大笑,接着好奇地问道:“那你最擅长的是什么?最不擅长的是什么?”
顾政南故作思考状,故意拖长了声音:“我最擅长的啊?嗯,让我想想!我想我大概最擅长的就是会十年如一日地深爱着你,至于最不擅长的嘛——”他顿了顿,深情且认真,“大概就是逃跑和自愈。”
……
荣誉带着孩子上了两周的班后,裴经理找荣誉谈话:“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们这儿是有规定的,员工不可以带孩子来卖场的。而且我自己也有工作要忙,不可能天天替你的班,让你去接孩子。你看看能不能让家里其他人帮忙接一下,如果实在不行,这份工作你可能就不适合继续做了。”
荣誉眼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孩子确实没人带,我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裴经理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也是给人打工的,我孩子平时也是没人带,那不也还是得想办法解决吗?你说你带着孩子来上班,先不说会不会影响工作,万一孩子在卖场出了什么事儿,谁来负责呢?”
荣誉继续道:“那我之前来上班的时候,是你答应我说我可以一直上早班。”
裴经理听了更不耐烦,答非所问:“公司制度变了,我也没办法。”
最后荣誉走了,很快又来了新人和苏念搭班,叫霍燕。
苏念她们专柜对面的专柜柜员龚晓,平时和苏念关系不错。
荣誉走后,一次中午吃饭时间,龚晓来找苏念,然后轻蔑地撇嘴说:“我就知道她待不久。”
苏念困惑地问:“你是说荣誉吗?”
龚晓低声回应,“没错。你刚来可能还不了解。”她的声音更低了,“荣誉的女儿是私生女,荣誉之前是一个已婚男人的情妇。”
苏念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龚晓不屑地说:“荣誉以前就在这个卖场工作,谁不知道她那点儿破事?而且,她是在那个男人的老婆怀孕期间与他出轨的。听说有一次被人家老婆堵在家里,吓得连门都不敢开。那男人老婆的哥哥甚至拿着刀要砍他俩,那时候她在咱们卖场上班,人家那个男的老婆还来找过她,在这里大闹了一场,整个卖场的人都知道了。因为这件事,商场老板让她走人。只是今年商场老板换了,她又回来了。后来,听说那个男的老婆气得流产并离了婚,大家都以为那个男人会娶她,结果那个男人转身又娶了别人,荣誉生下孩子后就独自抚养孩子,想想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但这都是她自找的。”
苏念没给予龚晓任何回应,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也不是参与者,不知全貌不予评判。
随后,龚晓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裴经理,轻声对苏念说:“看,她顶了几天班就受不了了,竟然还想让你长期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苏念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龚晓接着说:“那个姓裴的女人很小心眼儿,你上次没给她面子,小心她找你麻烦。”
苏念平静地说:“我好好上我的班,卖我的衣服,她能怎么找我麻烦?”
苏念上班的最后一个月,临走的前几天,她打算买一条裙子,对班的霍燕说:“你反正也不算业绩,你买衣服开我的单吧。
苏念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行!”
服装店的提成是一百块钱提一块钱,苏念看上的裙子是龚晓的专柜里的。
龚晓开单的时候,准备在销售单据上写苏念的名字,苏念急忙阻止道:“这单你别写我的名字了,写霍燕的吧。”
龚晓不解:“为啥写霍燕的?”
苏念解释道:“我过几天就不干了,也不算业绩,就写她的吧。”
龚晓摇摇头:“不行,要么写你的,要么写我的。”
龚晓说的其实也合理,单据写苏念的名字也没错。
因为按商场规定,不管在卖场的哪个专柜,只要是商场的导购,自己买的衣服在开单据的时候可以写自己的名字,算自己的业绩。
写龚晓的也可以,因为是在龚晓的专柜买的,而且龚晓是当班的导购,这样就算是龚晓的业绩。
苏念坚持道:“就写霍燕的吧,我们俩都说好了。”
龚晓也不隐瞒:“我跟霍燕前两天吵过架,我看她不顺眼,这单要么开成你的,要么开成我的,反正就是不能开成她的,要么衣服你别买。”
苏念最后买了衣服,因为知道龚晓和霍燕的矛盾,所以她最后谁的也没写,开的自己的单。
结果,回去之后又被霍燕埋怨了一顿,说她说话不算数。
苏念弄了个里外不是人。
苏念上到月底结束,等着领工资。
结果裴经理的话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月公司资金紧张,要么你等等,要么你拿几件衣服顶工钱。”
苏念刚来应聘的时候,裴经理说的信誓旦旦,我们商场从来不会拖欠员工工资,都是月底准时发放工资。
苏念反驳道:“我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虽然没签合同,但你们也不能拖欠工资吧,何况这么大一个公司,你们欠那千把块钱吗?”
裴经理解释说:“确实是没钱,最近公司正在盘账,资金冻结,叫我说你就拿几件衣服回去,反正都要穿。”
苏念紧追不舍:“反正就是发不了工资是吧?”
裴经理点头道:“对!暂时发不了。”
苏念追问:“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工资?”
裴经理有些不耐烦:“这个不好说,得看财务那边,毕竟我也不管账。”
苏念冷静地说:“行啊,那你把财务的电话给我,我给财务打电话问问。”
裴经理冷笑一声:“我没有财务的电话。”
苏念愤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裴经理看着苏念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
苏念去了劳动局,在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说自己就是个假期工,打完工还不给她发工钱,拖欠工人工资……。
苏念的计划是这样的,她先去劳动局,如果劳动局不管或者也推脱的话,第二天她就坐在商场门口,然后报警,等着警察来处理,反正钱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结果从劳动局出来不到两个小时,裴经理就电话通知她到卖场去领工资。
苏念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卖场。
裴经理一见到她,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脾气倒是挺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这么较真吗?我们可从来没说过不给你发工资。”
苏念接过那笔钱,仔细地点了点,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段晓静其实已经将江皓的所有联系方式彻底删除。
这天晚上,她下班后,她在西川原来上班的同事给她打电话,这个同事和江皓也认识:“晓静,你不是跟江皓结婚了吗?怎么他qq空间和别人又是婚纱照,又是结婚证,还什么缘定三生、今生相约的,各种秀恩爱……?”
段晓静打断她的话,假装很平静地说:“我们分了。他的事儿和我无关,我也不在意。”
挂了电话之后,段晓静整个人都崩溃了。
南方多雨,第二天,天阴沉沉的,雨水不断下落。
段晓静请了假,她一个人坐在宿舍楼下不远处的大石头上,雨水湿寒,打湿了她的衣衫,她的秀发也被雨水冲刷的一缕一缕,耷拉在额头和脸颊上,雨水顺着发丝流进嘴里,心里又哭又涩。
她颤抖着手拨通了苏念的电话:“苏念,我心里特别难受,我以为我潇洒的走开了,就什么都不在意了,可是我听别人说他在qq空间里发了结婚证……”
段晓静泣不成声,顿了一会儿,继续哽咽着说:当时和他的婚礼办的仓促,婚纱照也没拍,他说婚纱照以后给我补上,我竟然也同意了,可如今,我跟了他几年,什么都没有,可和那个女人才认识几个月,他们什么都有了,结婚证、婚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