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晴问我:“什么是幸福?”
嗐!这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呢?这女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偏要问一个不幸福的人什么是幸福。
阳光从病房的窗户里照进来,照在墙上,照在地上,照在病床上,病床上的白床单就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虽然我过的并不幸福,但是,我对幸福还是有点想法的。
我认为,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人的幸福,谁和谁的幸福都不一样。比如说,对于喜欢吃榴莲的人来说,能每天吃到榴莲就是一种幸福。而对于不喜欢吃榴莲的人,只要不用吃榴莲就会觉得很幸福。
再比如说,于红想要回到她老公出事以前,她认为那时候的日子很幸福。而我希望忘掉过去,我觉得只要不去想过去的事,我就会过的很幸福。
但是,这些都是假设,人咋会没有烦恼呢?老韩经常说日子要三七过,七分烦恼三分快乐就很好,这是他每天都能乐乐呵呵的秘诀。
他还说:“人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我要是每天都想着要给仨小子盖房娶媳妇,早就愁死了。”
我问他:“除了这个你还能想啥。”
老韩嘿嘿一笑:“我还在想等到我和你嫂子都不能动了,大小子给拿俩馍,二小子给端两碗汤,三小子给弄个菜,这一顿饭不就有了么?”
我说:“老大把你们撵到老二那儿,老二把你们撵到老三那儿,老三又把你们撵到老大那儿,转了一圈,你们饭没吃着,气没少受,还没地方说理去。”
老韩就说:“你看你看,你这人咋能恁悲观啊,老这样想日子还能过呀?”
他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遇事总是朝不好的方面想,这或许和各人的经历不同有关。
比如说宋娇娇,她之所以会因为向北向南的故事而伤心流泪,是因为她能在向北向南的故事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没有因为我的故事流泪,是因为我的故事里没有她的影子,没有引起她情感上的共鸣。因此,在她的眼里我只能看到唏嘘、看到感慨、看到惋惜、看到心疼,唯独没有感同身受。
我把我的故事讲给了宋娇娇听,不讲不行啊,不讲她会一直耍赖一直缠着你讲。当然,我也只是讲了无关紧要的、听起来还算有意思的部分。太让人伤感的故事是不敢讲给她听的,免得她又因为一个故事而伤心流泪。
她问我春花是谁,我就给她讲了我和春花一起跑业务的事,比如说我经常要把春花当成特等奖送给顾客之类的。
她问我夏冰,我是不愿意提起夏冰的,想都不愿意想。夏冰是我心头上的伤疤,每次提起就像把刚结的痂掀开,那种疼痛能让灵魂跟着一起颤栗。
我不能像向南恨向北那样恨夏冰,但是,我心里却一直在埋怨着。
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一起去面对这一切?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美好都给了我,却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自己?
夏冰给我心里留下的伤痕,是我一辈子都不能抚平的。当然,这不能怪夏冰,要恨也只能恨老天爷,让爱我的和我爱的人都早早的离我而去。
所以,说到夏冰的时候我就沉默了,我需要一支烟,可病房里是不让抽烟的,于是我的心情就开始变得烦躁了起来。
向南说爱是朝思暮想,宋娇娇说爱是傻瓜,夏冰从没说过爱我,也从没要求过我爱她,她用行动告诉了我,爱就是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
我想,她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一定是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我,要不然,她不会忍受着身体上的巨大的痛苦,给我留下了厚厚的一大本日记,把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用文字记录下来。
夏冰的故事我没对宋娇娇讲,或许是看到我的情绪开始变得烦躁了起来,她也没继续缠着我讲,只是趴在床边上,扑闪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直到酒店里打来电话催她退房。
厂家的订货会开完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生病住院,她昨天早上就应该和艾蓝一起返回长沙,然后再返回我们省城的。
她前天晚上火急燎忙的赶到医院,连房间里的行李都没来的及收拾。幸亏厂家的业务员帮她续订了一个晚上,要不然昨天上午就应该赶回去退房的。
我让她退了房以后就直接坐飞机回去,没想到她又拉着箱子赶回了医院。她说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医院,要等我出院了她再回去。
宋娇娇回来的时候柯晴刚走,柯晴要在十二点之前赶回火车站,跟着下午一点半的车返回省城。她为了来看我,已经让同事替了一个班,不能再找人替班了。
更何况我本来也没啥事,要不是宋娇娇拦着,我上午就出院了。一个感冒发烧,还要在医院住几天不成啊?
宋娇娇这一点又和夏冰很像,总是把医生的话当成圣旨一样,医生说还要在医院里观察一下,她就坚决要让我彻底好了再出院。
我问宋娇娇为啥对我这么好,她挑了挑眉毛,说:“谢玉那小子真坏!”
我问她:“你是因为他的坏才看出我的好吗?”
她冲我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说:“你比他还坏,他是明着坏,你是闷着坏。”
我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哦,你是因为我的坏才对我好呀,那我要变得更坏了!”
说完,我就拉住了她的小手,要把她拽倒在我身上。
宋娇娇惊呼着推开我,她站直了身体,满脸娇羞的瞪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在医院呢,你干啥呀!”
我当然知道这是在医院啊!其实吧,我也没想把她怎么样,不过是话说到了这里,和她开个玩笑逗她一下。让我没想到的是宋娇娇居然害羞了,完全没了让我亲她脸颊时的调皮样。
宋娇娇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问我中午想吃啥,我说:“随便啊!”
她说:“随便?随便是啥?能吃啊?”
你看吧,她又开始调皮了。可能是因为相互熟悉了,她和我在一起时没了之前的矜持,或许调皮才是她本来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