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并没有轻重音，分辨不出重点到底是“跟着”，还是“你”。
    虽然贺南风本质上对哪个都有意见。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单独行动，甚至做好了被24小时监视的准备，但不代表愿意24小时跟着某个人。
    结合刚才那两段录音，他知道跟着面前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人一天天的泡在实验室里，跟着他，和关在那个房间里有什么区别？
    他还一副“你居然有意见”的态度，真的很让人恼火。
    贺南风再次写完一句话，灰白的眼睛阴沉沉地瞪着祁漾，点了语音：“我不想待在实验室。”
    祁漾捏着手指缓解酸痛，轻挑眉梢：“嗯？”
    这次贺南风输入时间比较久。
    “我可以配合你们的实验，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可以配合，但我要出去吹风散步看风景，不要一直待在实验室里。”
    祁漾嘴角轻扯，露出个不算笑的笑，显出几分嘲讽，甚至算得上刻薄：“吹风，散步，看风景？我都没机会，你还想有？”
    贺南风一噎。
    不等他再写什么，祁漾很是直白地道：“我不信任你。你要么在我视线范围内，要么继续关着。”
    “沈湛！这就是你说的保证我的人权？！”
    祁漾轻笑，撑着茶几，身体微微前倾：“zero，需要我提醒如果理智实验开始，你会遭遇什么吗？”
    贺南风当然知道，过去的疼痛至今如附骨之疽一样留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每一次闭眼，都仿佛重归黑暗深渊。
    八年前，他真的觉得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但到头来不过是把过去的路再走一遍。
    抛弃出卖他的从双亲变成了救起他的乔眠。
    拿他做实验的从一拨人换成了另一拨人。
    他只是个比较好用的实验体，比较特别的样本而已。
    如果不是他的特别，沈湛会阻止那些人吗？
    他不过是想占有他这个特殊样本而已。
    贺南风心下冷嘲，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混乱。
    好不容易想起要说什么，准备写的时候，他听到祁漾说：“我要是玩让步效应那一套，条件不会这么宽松，所以，别浪费时间。”
    贺南风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不再试图讨价还价，也没问如果这人一直研究不出疫苗，自己难不成还要一直跟着他。
    他一脸不情愿地点头。
    “签字。”
    贺南风只写上了“南风”二字。
    祁漾随意扫了一眼，在贺南风递笔过来时，顺手签下了“沈湛”。
    这一张纸对彼此毫无约束力，只是暂时和平相处的基本要求而已，甚至连一式两份都没有。
    祁漾将这薄薄一张纸推了回去，贺南风问：“斯潘塞那些人找到了吗？”
    祁漾看向应桓。
    应桓没事就盯着这些消息，除了那一个名单上的人，也留意着沈家父母以及洪院士妻儿的下落，并每天连问带催，知道的比较清楚。
    他摇了摇头：“有两个人已确定死亡，其他的还没有消息。”
    祁漾漫不经心地舒展着手指，感觉好些后自然地搭在膝盖上。
    “死的谁？死哪了？”
    应桓迅速回答。
    其实如果网络没崩，上个网翻个墙就能查出这两人的死亡报道。
    贺南风催了下，顺带看了眼平板右下角的时间。
    祁漾那一张纸为交流节约了不少时间，从谈判角度，他完全不合格，但单说效率，合格以上。
    贺南风想了想，问了关于乔眠的事。
    “一个o不是只能被一个a标记吗？”
    准确一点的说法是，只能被一个a永久标记。
    他在怀疑那些八卦的真实性，这也是他当时以为那两个alpha在强迫乔眠的原因之一。
    临时标记会随着代谢失效，失效后可以被其他alpha标记，但如果失效之前就被另一个alpha咬，那大约是一种酷刑。
    而永久标记……目前虽然已经出现了永久标记清除技术，但尚不成熟，死亡率居高不下。
    贺南风想传达的意思祁漾大概知道了，脸上少见的情绪缤纷，复杂难言。
    po文主角总归是不一样的。
    说实话，直接推丧尸群，他还有点儿舍不得，但又不方便切除腺体保存研究，容易引火烧身。
    “按理应该是这样。”
    “他是不是变异了？”
    那谁知道呢？反正也不会有人去研究，就算有，估计也只是play的一环。
    祁漾眉心微皱，眼神怀疑：“你问这做什么？”
    贺南风有一瞬间生出了被看穿心思的感觉。
    “不能问？”
    “可以。我不知道。”
    “你不生气吗？”
    “什么？”
    “你未婚夫跟人跑了。”
    祁漾微眯双眸，感觉他是在试图搞他心态。
    “有兴趣听个故事吗？稍微有点长。”
    贺南风点头。
    “我以前收养过一只流浪猫。”
    贺南风：“？”
    贺南风心说你收养猫和乔眠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有些好奇的，这种人居然会收养猫，于是耐心听了下去。
    “我遇到它时，它受了伤，饿得喵喵叫，我看它可怜，给了它药和食物。好了之后，它开始尾随我，在我宿舍楼下以及可能经过的地方等我。”
    贺南风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但听他面无表情地“喵喵”，莫名有些想笑。
    “它很乖，不会上蹿下跳，吵吵闹闹，我试图给它找过领养人，没人要它，于是我收养了它，出去买了房子，请家政每天打扫，有时候也会让她帮我喂猫，陪猫玩。”
    相当于给猫聘了个猫奴，贺南风评价。
    “我给了它稳定吃住的地方，仅此而已。我从没抚摸它，抱它。有一天，乔眠来了，抚摸了它，抱了它，它开始缠着乔眠，然后它跟乔眠走了。”
    即便是猫，满足了最低的生理需要后，也会期待安全，期待归属与爱。
    贺南风知道他说的是哪只猫了，他看到乔眠带出去玩过，丑得独树一帜。
    乔眠隔三差五会在社交平台上发猫照，大概持续了一个月吧。
    “对我来说，乔眠和那只猫没什么区别，他们靠近我，依附于我，又在索取温情失败，遇到其他人给予他们时离开。”
    如果就这么离开，也是好聚好散，但猫舍不得沈湛这边的生活，乔眠也放不下他自诩的深情。
    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你真一点都不在意？”
    祁漾勾唇笑了起来，清清冷冷，说不出的好看。
    “时间到了，南风先生，请保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