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
他睁眼时,狸仙正卧在他头和床板之间。耳侧是它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狸仙把下巴搭他脑门儿上,毛绒绒的。
“呦,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一觉睡过去了。”
狸仙见他醒了,抻着两只爪子就在他头顶伸了个懒腰,又爬起来抠抠床板磨爪子。
谢槿奚眼睛是睁开了,但魂还没醒,浑身上下仍然有些酸痛,他翻了个身平躺着,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狸仙蹲坐在他身边舔爪子洗脸,谢槿奚盯着它看了会儿,才撑着床榻缓缓坐起来。
他屈起一条腿,肘抵膝盖撑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狸仙在他身边贴着绕了两圈,谢槿奚伸手撸了把猫头,它才满意地一跃而走。
“你继续修炼吧,等你睡觉我再回来。”
它甩着尾巴走了,留下还想再摸一把的谢槿奚在原地发愣。
他起身坐在桌前,窗外是大片绿油油的草地。
这里好像没有阴雨天,也没有夜晚,每一天都温度适宜,似乎连风吹拂过草尖的弧度都没有变。
他静坐了片刻,将燕掠剑谱翻到第一式。
第一式不如叫热身式更为合适,剑招不多,绝大部分都是身姿步态的教学。
他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二指代剑,跑到屋外试着按照剑谱上的走了一遍。
这不走不知道,一练起来才猛然发觉,燕掠剑谱的第一式更应叫“燕掠步”。
这种步法甚至能单拎出来做一门轻功招式,步法飘逸,难以捉摸其中规律,后面的剑招更是在燕掠步的基础之上搭建的,若是没打好基础,后面估计难以精进。
谢槿奚将灵力覆于双腿,尝试数次,却总是棋差一招。
他没有太过气馁,这太过正常了。不如说自上瑶宗开启隔绝神识的结界起,他身上做什么什么顺的那种诡异感就慢慢消失了。
这也不是谢槿奚太小看自己,而是修炼一途没有谁是一帆风顺的,他前面越是顺风顺水,他就越担心后面会出什么大纰漏。
他不是什么举世难见的修炼奇才,甚至连灵根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五行杂灵根。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想报仇,想看着自家孩子健康长大的大师兄而已。
他未曾歇息,而是反复针对自己不理解的地方重新演练,脑中柳长归折枝作剑的姿态依然清晰,他边在脑海中将柳长归的姿势缓慢拆开,边拿着剑谱,一步一步地弄明白衔接不上的地方。
光是吃透燕掠步,他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打好了地基,接下来就是往上建房子。
要修习燕掠剑谱,或天赋异禀,或用努力加倍填补。
谢槿奚便是后一种人。
自打燕掠步修习完成后,他便不断地在水墨扇与外界不断徘徊。
水墨扇内每六日便会强行送他出来,他每一次出来都是灵力干涸,筋疲力尽,沾床就睡。
醒来后又再次进入水墨扇中,扇内怪物仍然从练气二阶开始刷新,一切从头再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每天一睁眼就是练剑,一闭眼就是睡觉,打坐是不可能打坐的,全靠丹田自行吸收灵气。
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模式下,谢槿奚很快到达了筑基中期,此时他在水墨扇内的战绩已经刷新到了筑基后期。
过程漫长,但结果是好的。
狸仙一开始在空间内只偶尔爬树摘些果子吃,后来发现了捉鱼的窍门,天天都叼回来一条鱼等谢槿奚醒了给它烤。
自此,谢槿奚修炼完就睡觉的平淡生活中又多了一件事,给狸仙烤鱼。
直到他的修为卡在筑基中期迟迟不动,谢槿奚才又在修炼睡觉烤鱼的日常中加了另一件事,感悟自然。
狸仙也不用再叼鱼了,谢槿奚一戳一个准,一人一猫在溪边吃完,齐齐躺平在草地上。
也是从这刻起,空间内的天气开始发生了变化。
这里第一次天阴下雨的时候,谢槿奚和狸仙还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天。
狸仙动动鼻子:“我是不是嗅觉出问题了……?”
谢槿奚看着天空中流动的大片阴云,没吭声,直到一滴雨丝啪嗒一声落在他脸上,他才翻身坐起。
“这雨是真的?我以为我还做梦呢。”
两人错过了跑路的最佳时间,转瞬就被倾泻而下的雨淋成了落汤鸡。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又重新躺下了。
淋都淋了,还说什么跑不跑的。
雨下得很大,但打在身上并不痛。万物隔着一层雨幕,无论从哪里看过去都雾蒙蒙的。
此时时间的流淌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谢槿奚两手垫在脑后,闭上眼,静静聆听着雨滴落在万物之上的声音。
雨打草叶,清透的雨水将锋利的草叶边缘浸透包裹,于是连再锋利的枝叶都在雨中变得柔软,这是大自然展现出来的包容感。
万物皆有之存在的道理。
一场雨落下,不仅浸润了草地,也打破了谢槿奚停滞不前的关隘。
他别说这次回来了,就连上辈子也没有这么闲适地看过一场雨,看雨悄无声息地来,看雨从小变大,最后看天渐渐放晴。
就像他总是埋头追着连天会,追着终点,却从来没有停下脚步看看周边的风景,唯一能分走他一些眼神的,只有那些半路中碰到的人。
谢槿奚闭目思索,周身灵气运转,连狸仙都挪了几步离他远点,侧躺下来舔舔毛。
筑基中期一破,剩下最大的那个关隘,就是金丹了。
在时间没有结束之前,谢槿奚仍然维持着老样子的日常作息,不知是因为长时间的锻炼还是年龄增长,他的个子又往上窜了一大节。
如今从背面看过去,已经有几分青年才俊的挺拔模样了。
他硬生生在结界内待到了试剑大会开始前两天,柳长归从外打开训练场时,谢槿奚还钻在水墨扇内没有出来。
狸仙两下一跃蹭到他脚边:“那小子又进去啦,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还有四个时辰呢。”
柳长归点头,弯腰挠了挠它下巴。
一年时间,连猫都胖了几斤,看起来在里面过得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