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炎带着走路完全走不稳的云璃离开了神策府,云璃忍着委屈,眼眶通红的拽着自家爷爷的袖子七扭八歪的跟着怀炎向两人居住的旅店走去。
听着自家小孙女怎么也忍不住的啜泣声,怀炎叹了口气:“云璃,可是觉得委屈?”
云璃原本还能忍得住的哭声一下子放大了,她因为走不稳当,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怀炎连忙看了看周围,还好,夜晚的神策府周围并不会有很多人在。
不然这孩子被别人看到自己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飞的样子,还不知道要怎样闹呢,哎,都是他的错,怀炎本以为无论云璃做出什么样的事,自己都能护住她的。
“爷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云璃狼狈的抹着脸上黏糊糊的泪水,她不明白,为什么坚持自己的猎剑士信念总是会被阻挠,“罗浮的剑士本就差劲,还不让人说了!?”
怀炎看着云璃好似魔怔了一样,再次叹气,原本他宠爱云璃是为了让这孩子走出过去,不要再执着于将她父亲的错误加诸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是朱明仙舟的将军,云璃又是焰轮八叶中次年幼的天才剑士,所以他怎样纵着,宠着都不为过。
但现在看来,他这样的行为反而让云璃在过去的伤痛中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并且越陷越深,除了剑和魔剑之外,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看看景元小子的弟子吧,总角之年的幼童,本该是意气风发肆意妄为的时候,但那孩子心上的负担之重,生生将他催熟了,就跟当年玉弓以不明之由离开后的景元一样。
繁育令使,那是繁育星神的子嗣,换算之下,那位最年幼的令使其实跟云璃差不多大。
科洛伯尼有星神的庇佑,自身强大的实力和兄长们的爱护,自然可以在这片宇宙中横行霸道,贯彻自己的信念与思想,行于自由选择之下的命途上。
但即使这样,那位令使也从未有过仗着自己的力量和背后的资本肆意屠戮生命,欺压大大小小的势力,甚至接人待物都令人非常舒适。
怀炎看了看手机上飞霄发来的短信,就连飞霄都说科洛伯尼是个可爱的孩子,那祂对自己态度冷漠肯定是知道了当年那些被联盟高层掩盖下来的罪恶。
可祂也做到了就事论事不伤及无辜,相比之下自己的徒弟们真是哪哪都比不过,除了……应星。
怀炎回想起那位令使在提醒自己的时候所模仿的语气和动作,那是他最优秀的弟子,那是仙舟联盟曾经最耀眼的云上五骁之一。
怎么现在,怀炎看着告示栏上贴着的星核猎手的通缉令,其上的面容是那样熟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同时他也庆幸那位繁育令使跟他那位天才弟子有所联系,虽然传达的话肯定被那位小令使添油加醋了,但最基本的意思仍旧很容易理解。
听着云璃渐歇的哭声,怀炎抬头看着那艘演武仪典比赛场地的竞锋舰,那是以罗浮退役的舰船改造而成的,嗯,退役后还能保留整体部件的舰船可不多啊。
看着看着,怀炎的思维不禁再次移到了自己的小孙女身上,那位繁育令使拥有很多却仍看重人情世故,以极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但云璃有什么呢?
云璃除了因过去经历所立下的誓言,就只剩下自己这个因活了太久而头脑混沌不清的糟老头子在身后帮她兜底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太过溺爱自己的孙女的话,云璃是本该有所成长的,怀炎在心里顿足捶胸,是老朽阻碍了这孩子的路啊。
云璃根本就不知道,那个能一直护着她,纵着她,帮她解决所有麻烦的爷爷,在这片宇宙中其实只算得上一个大势力里的普通成员。
而面对宇宙中的庞然大物,一位在以非武力而闻名的仙舟上承担将军之责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插手其间。
面对浩瀚的宇宙,文明都脆弱的像是一扫而过的飞灰,而怀炎在面对那位令使的怒火的时候,他心里唯有忌惮。
所以他最后才看向景元,以前辈的身份压他,用自己的支持威胁他,景元是个好孩子,肯定会理解他不愿面对令使责问的选择的。
活了千年,他怎会不懂如何利用手中的权利,又如何不明白权利的倾轧对现今的罗浮将军的影响有多大。
但人都是自私的,既然景元已然有所筹谋并非一定需要他的支持,那他选择做一个不辨是非乐于和稀泥的老人,庇护自己的孙女也是情理之中。
“爷爷。”云璃揉了揉有些肿的眼眶,站起来走到怀炎身边,看着云璃终于发泄完之后冷静下来,怀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云璃,你可知云上五骁?”怀炎觉得还是应该听从建议,教云璃一些东西,“那是仙舟联盟史上着名的传奇,来自诸仙舟云骑军中的五位英雄聚首同战。”
“刚才那位景元将军就是云上五骁之一,战时,他们驱走攻入塔拉萨的步离人舰队,破坏丰饶联军中慧骃族与造翼者的同盟,乃至解围玉阙仙舟,并击溃了活体星球计都蜃楼,保全了联盟凝视星海的眼睛,种种成就的功勋史不绝书。”
“云璃,他们是英雄。”
“可是,爷爷,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云璃不明所以,这些历史对她来说都太过古旧,“英雄有那么多,为何我遇到了就要……”
怀炎疲惫的叹息声打断了云璃的话:“云璃,你虽立誓要猎尽魔剑,可你是否忘了,这世上还有跟践行誓言同等重要的东西?”
“没有这种东西!”云璃其实知道怀炎要说什么,自己在朱明仙舟时因被夺剑的苦主找到爷爷告状的时候,怀炎也会说起这些,“我现在只想做个猎剑士,狩尽天下魔剑,爷爷,不是你告诉我,做事要专心的吗?”
“我现在都感受不到我的尾巴了,走路都走不稳,爷爷,那家伙吓唬我,欺负我,还拿我威胁你,你真的不生气吗?”
怀炎苦笑,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对云璃的宠溺会将她惯成现在这般模样,云璃能问出这句话,肯定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但却不思悔改。
“老朽有什么可生气的,”怀炎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那位令使的一刀你接不下,我接不下,甚至飞霄将军也接不下,当初被祂一刀斩成两半的步离人就更不用说了。”
“云璃,爷爷且问你,那只步离人的尸骨,遗骸,你可看到了?”
云璃摇了摇头,那只步离人在触碰那道白色刀芒的一瞬间就变成了飞灰,甚至连那些细小的灰尘都被风吹散了。
“那是虚无的力量,而那柄刀斩却的则是无形之物,祂斩断了那只步离人和此世的关联让其遁入虚无,自然也就不会有尸体留下。”
怀炎背着手,声音中带着惆怅:
“云璃,面对强者,我们形如蝼蚁,你在仙舟罗浮针对罗浮将军的弟子和仙舟其他剑士,景元和彦卿没有直接发作于你是因为老朽在!”
“而不是你年龄尚小,性子耿直,所以有话直说不畏强权这一句解释能盖过去的,你应当对他们心怀感激,而不是如同现在一样满心的不服气!”
云璃没有说话,眼圈又红了,她真的很少被爷爷这样说教,她想反驳,但眼泪却先一步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哎,云璃,明天跟老朽一起,去神策府给景元将军和彦卿那孩子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