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漆黑的办公室,两个人影在只有一束聚光灯下一米见方的区域拉扯着,毕亚斯的两只小臂都被钻石握在手中,让祂根本移动不了半步。
而钻石手臂上青筋毕露,琥珀色的光芒顺着他的身体一闪而逝,很显然,他为了能留下毕亚斯连命途的力量都用上了。
繁育令使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的,毕亚斯在变成人形的时候丝囊就会移动到手指尖的位置,可以说如果控制住了他的手,他就相当于失去了此身最强大的战力。
钻石对这一点显然一清二楚,毕亚斯的蛛丝虽然没有粘性,但是却非常坚韧,足以在瞬间将他切割成碎片。
但也正因如此,毕亚斯的手指才会格外重要,因为这十根漂亮的手指会成为蛛丝的锚点,而柔软的蛛丝只有绷紧的时候才会展现出切割的功能。
他并不想伤害毕亚斯,钻石只是不想让毕亚斯就这样轻易离开而已,虽然两人约定的时间已过,但毕亚斯这种一刻也不想停留起身要走的姿态着实是太无情了。
“你放手!这三天我可是一点没闲着,改策划案,盘账,给你们部门搜罗不费事还油水大的项目,”毕亚斯将身体的重心后撤,“作为顾问我已经做的够多了!”
天知道这三天祂是怎么过的,毕亚斯忙的连自己手边的水杯里被钻石倒满酒了都没注意到。
大量酒精的摄入让毕亚斯身体发烫,不过,祂虽然面颊嫣红,但头脑还极为清醒,所以,那段时间的工作效率非常高。
至少,祂这段时间写出的策划案足够战略投资部在无人领导的状态下丝滑运转大约五十年。
也就是说,钻石给自己放大约半个琥珀纪的假,战略投资部都不会有事,总之,毕亚斯不明白钻石为什么不让祂走。
因为祂跟钻石同为令使,毕亚斯无法对使用命途力量的钻石发动读脑的天赋,约定的时间早就到了,但是他们在这里也已经僵持了足足两个系统时了。
毕亚斯想回蠹星,祂都三天没回去了,之前不管多忙祂都会在晚上的时候回蠹星睡觉的,而且,哈尼雅也在蠹星,弟弟们也都回去了,祂也想回家啊。
钻石却不这么觉得,对他来说,三天实在是太短了,就算跟毕亚斯二十四个系统时形影不离的工作也不够。
手也没牵到,更不要说更进一步的任何钻石对毕亚斯有所期待的行为,在这三天里一件都没发生。
简单来说,这个想用三天时间跟毕亚斯培养感情的男人,被毕亚斯拉着连轴转的工作了整整七十二个系统时。
暧昧的气氛那是一点都没有的,有的只是打工人哗哗直掉的头发和一杯又一杯的酒味咖啡,不行,不能让毕亚斯现在就离开。
钻石加大了对命途力量的输出,他根本不担心毕亚斯的手臂会被自己弄伤,虽然两人都是令使,但蠹星虫族和普通人类可不一样,最多就是捏到青紫而已。
“所以说,”毕亚斯指尖发烫,无数蛛丝瞬间激射而出在快速缠绕住钻石身体的各处关节后猛的扎入了墙壁,卷住了墙壁内的钢筋,“你留我在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钻石的身体被猛的向后拽去,但他依旧没有选择松开毕亚斯的手臂,在经历了一番位置转换后,两人又僵持住了。
“别这么见外嘛,”鲜红的血顺着钻石的西装滴在地上,但他的语气很平常,似乎他的身体并没有因锋利的蛛丝而受到伤害一样,“砂金可是要回来了,不看看石心十人对他的审判吗?”
毕亚斯的蛛丝松了松,祂脸上的四只眼睛却还紧紧的盯着钻石的面部表情:“审判的结果根本不用猜吧,你不可能对那孩子放手的。”
钻石只是笑了一下,暗叹毕亚斯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但也正因如此,钻石才想尝试用更进一步的感情来留住这位繁育令使。
“我们都曾立誓,珍惜基石当如生命,”钻石复述着当初邀请这些人与他一起在公司争夺一席之地的时候所作出的誓言,“砂金可是完全没做到啊。”
毕亚斯突然松掉了所有蛛丝,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行为让钻石一愣,旋即他就被毕亚斯一个鞭腿踢了出去,撞在了办公室内唯一的酒柜上。
随着玻璃哗啦哗啦破碎的声音,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琥珀色和红色的酒水混合在一起,给钻石雪白的衬衫生生染成了那种花里胡哨的沙滩裤一般的颜色。
毕亚斯走过来,他的脚踩在布满玻璃碴的绒毯上,只发出了磕碰玻璃碎片的声音,毕亚斯总是会被钻石气到睁开八只眼睛。
而现在,这八只粉瞳盯着仰躺在一堆碎片上呵呵直笑的钻石:“那只埃维金幼崽确实珍惜基石如生命啊,只不过那孩子最先抛出的筹码往往是他自己。”
“这次在匹诺康尼,砂金也把基石和自己的命一起押上赌桌,他对此一视同仁,根本不存在会违背誓言的机会。”
毕亚斯伸手扯着钻石的衣领把男人从地上拽起来,这人好像听不懂人说话一样:
“钻石,我已经向你承诺,砂金会在未来继承我的全部力量,但他现在还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幼崽,一个令人心疼的孩子。”
“那你呢,毕亚斯?”钻石保持着全身放松的姿势看着面前的繁育令使,感受着毕亚斯柔顺的黑色长发落在他脖子上,“在传承了全部的力量,行使了繁育令使的职责之后,你又会去哪里呢?”
毕亚斯没想到钻石会问出这个问题,祂犹豫片刻将钻石整个人拽起来,在等到钻石站稳后祂才开口:“我会死去,就如同这片寰宇中千千万万的蜘蛛一样。”
“…多久?”钻石的声音迟疑了一瞬,他真的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这太荒谬了,就算蜘蛛产卵后会死去,那毕亚斯的生命能停留的时间也该无限延长才对。
毕亚斯叹了口气,虽然祂已经跟父亲和兄弟们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做好了跟家人们告别的准备,但一想到这件事,祂还是会心痛不已。
在家人的宠爱中长大的祂并不愿意去怨恨这个世界,祂只是很遗憾,很不舍,因为,力量的传承一旦开始就无法逆转,现在只是还没到达那个节点而已。
毕亚斯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在砂金完全继承我的力量后,我还能停留三天,也就是如同刚刚一般,我们形影不离的度过的七十二小时。”
钻石沉默下来,他聪明的大脑开始努力思考,自己…不,星际和平公司所掌控的财富和技术究竟能否改变这一既定的事实。
片刻后,他才试探着开口:“繁育星神没有任何办法吗?就不能不传承吗?”
毕亚斯合上了平时不会睁开的那两双粉瞳孔,又变回了四只眼睛的模样,祂摇了摇头,繁育令使们都需要找到自己的路,但祂还不知道自己能向何处去。
作为繁育令使,祂行走于存护的命途上,同时祂也是蠹星虫族,无法违背这样生理性的必然。
蜘蛛产卵后一定会死去,而祂的尸体则会成为那孩子的营养,供养他长大,这是这片寰宇的铁律,包括蠹星上的那些蜘蛛目军团的同族们。
“钻石,你也知道我是繁育令使,”毕亚斯走到酒柜旁边拿出一瓶还算完好的酒倒入杯中,当然,祂没忘记钻石那一杯,“如果我再找不到自己的路,传承力量就成为了必然。”
“我寻遍了整片宇宙,砂金是目前唯一一个同时拥有适配繁育命途与存护命途资质的适格者,他是我最后的希望。”
钻石捏紧了毕亚斯塞进他手里的红酒杯,呵,用红酒杯来装烈酒也就只有毕亚斯一个人干的出来了。
“钻石,你会帮我好好保护那孩子的对吗?”毕亚斯拿着自己那只轻轻的碰了一下钻石手中的酒杯,杯壁相撞的声音清脆,如同从天而降的雨滴落在石头上。
“……我会的,毕亚斯。”沉默片刻后,钻石抬起手,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流淌过喉咙,让他原本如同被塞入了一颗巨大冰球的胃稍稍暖了些。
血肉孱弱,而我心坚如辉石……但,什么时候,就连如此昂贵的酒也会变得如此苦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