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茂密深林中,褐林鸮的叫声不时响起,伴随着还有仓皇逃窜的脚步声。
咔嚓一声,是布料被树枝勾住撕裂开的声音,树木的尖刺不仅划破了衣裳,连带着那人的胳膊也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瞬时间就鲜血溢了出来。
时间紧迫,那人只撇头扫了一眼,又加快脚步往更深处去了。
剑尖刺向草丛,火把在黑夜里尤为亮眼,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十几号人的低声密语掺杂一起,更令人惶恐不安。
“往哪边逃了,你们可有看清?”一男子头戴面具,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吐出,看向身旁的人问道。
“禀告令主,那人逃得太快了,一下就没了踪影,我们只看到了他是往那个方向去的。”说完,这青年手指一个方向,静静等待沙哑声音的主人下一步的指示。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面具下的表情凝重起来,眼神微眯,微微点头道:“嗯,你们都去南留寨外面守着,会有人拿着我的令主笺来找你们的,一切依令主笺行事。”
“令主您是要自己一个人去追那人吗?”青年弓着的身子突然站直了,不可思议的问道。
令主略过男子,望向他身后的人说道:“令狐涯,带着他们回去,顺带看着点青羽,别让她惹事。”
令狐涯点头行了一礼,干脆利落的转身往外走去,其他人陆续跟上。
令主看着愣在原地的青年提醒道:“你也走吧,不然找不到路可就出不去了。”
“三叔,为什么我不能和您一起去追那个人?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青年好奇问道。
“青尧,此事说来话长,且世事难料,你赶紧跟上令狐涯他们,等我回来再跟你慢慢解释,”令主叹了一口气,手搭上青年的肩,轻轻拍了几下,留下一句保重就走了。
没等青尧往前去追令主,就被久等青尧等得不耐烦的令狐涯抓住后衣领,拽了回去。
“涯姐姐,你放开我!令主一个人去追太危险了,我要回去帮他!”青尧手脚一阵扑腾,令狐涯手上的劲儿依然没松半分,反而越拽越紧。
青年继续一阵扑腾,“放开呀!你撒手,…令狐涯!”
令狐涯几乎纹丝不动,不管他如何鬼哭狼嚎,不接受也不放手,实在不耐烦了就往青年后脑勺一个巴掌,把人拍晕乎了就丢给一个壮汉扛着。
“涯,不会把他脑花拍碎了吧?”壮汉看着青尧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神情呆滞,忍不住担忧道。
令狐涯倪他一眼,不悦道:“放心吧,我下手自然是有分寸的,抓紧时间赶路吧!”
壮汉把人往肩上惦了惦,青尧眯瞪了一会儿又晕过去了。
令狐涯拍拍手掌,唤来一只浑身乌黑的鸟儿,一行人跟在鸟儿身后行走。
脚步声渐远,直至听不见,料想青尧他们已经走远,低矮树丛里的人这才微微敢敞开胸膛大口呼吸。
手臂上的血迹已然干涸,伤口连带着衣裳沾在了一起,深褐色的铁锈味道不断刺激着大脑。
跑了许久的路,木随舟早就已经体力不支了,被人追了一路,没吃没喝的,木随舟头昏脑涨的。
眼皮子忍不住要打架,实在是犯困得紧,竟不顾危险,头一点一点的,迫切地想小眯一会儿。
天气本该越发炎热的,可这深山里,密林深处实在是凉爽。
连续几天的亡命奔袭之路,木随舟身上的汗可谓是干了又湿,湿了又被捂干,循环往复。
睡梦中的木随舟忍不住皱起眉头,耸了耸鼻子,这衣服实在是难闻得很;架不住困意来势汹涌,很快便睡了过去。
令主循着山势,缓慢谨慎得向深处靠近,边走边忍不住想:这人可真是个不要命的,为了躲起来竟连性命都可以不顾,直接往最危险的地方躲。转念又想,自己也一样,这不也是为了找人,危险的地方自己也得去。
寒山令的令主慕容素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地面,搜索了一番后发现并无生人来过的痕迹,心下了然,知道人肯定是躲在哪里去了,可能并没有往深处去,于是乎,又沿着原路返回去找。
木随舟在腿猛的一下抽搐中醒来,环视四周,表面平静并无危险。
好在没被人发现,木随舟一阵后怕,啪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懊悔不已暗自嘀咕:“怎么就睡着了呢!也太大意了!”
暗中观察了一阵,并无什么奇怪之处,木随舟赶紧起身,继续往林子深处奔逃。
天快亮了。
早起的鸟儿已经开始鸣叫,清晨的空气清新无比,泥土氤氲着青草和花朵的芬芳,露珠凝结挂在叶片下,透着晶莹的光,是个令人连呼吸都要顺畅几分的晨间。
星星泛着暗淡的光,就要消失不见,月晕像是被渲染过一样,边际开始渐渐模糊不清。
在太阳的光芒刺破厚厚的云层之前,木随舟日渐消耗的体力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早在天边泛着鱼肚白时,慕容素在不知是第几次发出叹气时,终于打算停下忙碌辗转的身影,决定休息一会儿了。
逃亡和追杀,都是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
云层散开,阳光照射下来,洒落在大树粗壮的枝干上,泛着绿光的厚厚苔藓好似披上了一层光芒的霞衣;蜗牛缓慢爬行,小虫在苔藓上扑棱着短小的透明翅膀,好一幅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和谐景象。
高达数丈的大树,生长的树冠好似一张大网,把阳光遮挡得所剩无几,偶尔风吹林稍,才露出那几丝温暖,少的可怜。
可即使是这样,树底下的生物还是不顾一切,奋力得向上生长。
但凡大树冠漏下来的一丝阳光和一滴雨水,都能被它们抓住机会,拼命得汲取,不停得积攒,最后破土而出,扶摇直上。
藤蔓不断舒展枝叶,翠绿青嫩的触须像带了刺的脚一样,于风中起舞,然一旦勾住什么,就不顾一切抓住它,借助它的存在生出自己的力量,最后不停的缠绕,直至自己从地底爬起,一路挣扎到云端之下。
这一觉,木随舟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危险即将来临,睁眼望了一会儿头顶的大树,忍不住感叹道:树虽粗壮,然藤蔓趋近满覆于上,树危矣!
捂住叽叽咕咕不住叫唤的肚子,木随舟杵着一根木棍,继续往密林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