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看也看过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凤凌烟正色开口,“是时候,把‘那些人’解决掉了。”
“我倒要看看,”凤凌川面朝李相夷三人,嘴角勾笑,“你们的刀与剑,解决掉他们,需要多长时间。”
“走了,”巫尔焦挥下小槌子,“集结队伍去。”
他们三个转身,欲往楼梯上走。
李相夷三人跟在后头,相互间对视一眼。
佯装恍惚的眼神,刹那间聚焦,凝结为点,定在前方晃动的背影上。
“三,二,一——”
他们传音共同默念。
最后一个数字,在心头悬停。
他们双指皆蓄力并拢,飞速出手。
就在一脚踏上楼梯那一刻,巫尔焦三人猛地一定。
他们动不了了。
只眼珠不可思议地往后转,“你们——”
话音未完,他们又集体说不出话来。
三双眼睛,不可置信地愤怒着,未知地胆颤着。
定身穴,还有哑穴,都被点住了。
“不好意思了。”李相夷礼貌收手。
“你们的美梦,到此结束了。”南宫弦月收手叉腰。
“我说过,”小笛飞声手收得干脆利落,“我记你们一次。”
巫尔焦三人,有那么丝茫然。
他什么时候说过?
这不怪他们没有印象,小笛飞声是在密钥传音里说的。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琢磨某些事的应对策略。
李相夷他们已经知道,邱无涯全宗准备做什么。
是故,就没必要再装了。
他们点了巫尔焦三人的穴,不会有人看见。
因为牢底深处没有其他人,往上有一扇石门,楼梯又是旋转的,容易遮挡视线。
上面的守卫,是看不清下面的情况的。
做点其他的,也难有人发现。
他们绕到巫尔焦三人前面去,各自从怀中,或袖中,摸出三枚玉雕小球来。
指头捻开,露出三滴晶莹洁净的液体。
巫尔焦他们,惊恐得瞪大眼睛。
脑中轰然一响,意识到某种可怕的,无可抵挡的事实。
如果能说话,他们一定在慌乱地叫。
“你们要干什么?!”
“请你们喝点东西。”李相夷意会他们的眼神,善解人意地解释。
“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南宫弦月笑得恶劣。
小笛飞声冷瞥下那对孪生姐弟,“你们或许可以问下,‘老怪物’。”
“老怪物”三个字,明明是他们诋毁巫尔焦的小话。
声音放得很低,竟也被听了去。
不,这不是紧要的。
紧要的是,老怪物炼的药,怎么会在他们手中?!
那宴会上,这三人喝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们偏着眼珠,去瞪巫尔焦。
巫尔焦此时,也想问极了。
但他们不会知道答案了。
李莲花把真正的牵魂引,装在了小药瓶中,带走而没有丢弃。
等李相夷三人在宴会上,喝下假药后,那小球也无用武之地。
正好了,能让他们把牵魂引装回去,不必再多费李莲花的小药瓶。
牵魂引这东西,邪门是邪门,但稀罕啊。
如此稀罕之物,不用掉的话,岂不可惜?
既发之于人,就用之于人好了。
李相夷他们一人对一个,掰开巫尔焦三人下颚,将牵魂引灌进去。
他们竭力想吐,但上下颚被死死钳制住,根本无从张口。
口水不自觉地吞咽,咕噜一声,药就滚下了肚。
那一瞬,他们的心脏,噗通噗通跳起来,擂鼓一般。
很快,药性在肚里生根发芽,以惊天动地的速度疯长。
似有不计其数的脉络,生出带有勾刺的触手,攫住脑中的每一根神经。
清醒艰难地保持着。
里面,由铺天盖地的胆怯占据。
外加,一点侥幸。
只要李相夷他们不会牵魂曲,就无法进一步激发药性,从而操控他们。
然后……
李相夷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碧玉笛。
那是方多病的。
在石寿村外,被角丽谯带人围攻后,断过一次。
生生折断的。
那时,他被李莲花的谎言,还有一窝蜂的东西,冲昏了头脑。
就那么冲动地,掰断了玉笛,说了些一刀两断,形同陌路的伤人话。
笛子断落在地,不曾想,被李莲花捡了回去。
后来,又被修好。
于某一天,完整地出现在,他的枕头下。
他拿着笛子,怔然了很久很久。
并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没有苏小慵,把人救回莲花楼,李莲花会怎么样?
想着想着,自责的窒息寒流,好似从脚底漫上来,将他全部淹没。
他的呼吸,就像笛孔一样被堵住,透不出气来。
以后不管老狐狸骗不骗人,他想,绝不会把人丢在荒郊野外了。
“呐,”李相夷把笛子递给南宫弦月,“吹吧。”
南宫府家财万贯,南宫弦月小时候,被爹娘还有兄长,请过各类教习先生,以修习琴棋书画。
只可惜,他心思在练武上,学得一塌糊涂。
精通的,压根没几样。
唯一通点的,也就吹个小曲了。
方多病也是大少爷出身,但比他学得精。
就是吧,他不是喝灵药的那个人。
没办法,那天在密室里,把邪曲的谱子记下来,回去后,就只能给南宫弦月狂补功课了。
“你行吗?”小笛飞声略不信任。
“总归比你行。”南宫弦月执着笛子,胸有成竹。
呜——
一个气音发出……泄下去了。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
“意外,意外。”南宫弦月干笑笑。
好在,没有意外太多,他磕绊了几个音,还是挺流畅地吹下去了。
笛声并不会引起上头守卫的怀疑。
毕竟吹笛人是巫尔焦,谁会想到换了呢?
于是,没有任何打扰地,诡邪的曲调回荡在监牢底层。
巫尔焦三人,意识陷落着。
慢慢地,陷落进寻不回来路的大海。
他们倏地打了个抽,脑袋下磕。
再抬眼,目光已是涣散。
南宫弦月停了笛子,在他们眼前晃晃,不起任何仇视的反应。
“好了,接下来,轮到我们发号施令了。”
“从现在起,”李相夷抱着少师,“你们听命于我们。”
“而邱无涯,是你们至死方休的敌人。”
“明白吗?”
空气安静了一秒,两秒,三秒……没有任何回应。
“你曲子吹错了?”他看向南宫弦月。
南宫弦月回忆着,刚刚吹的调,又检查了一遍背的谱。
“不可能啊。”
李相夷却十二分地觉得,是他弄错了。
两人就这个问题,争论了好一会。
直到小笛飞声嗒嗒嗒三下,并指在巫尔焦三人身上点了点。
一句迟缓的“明白”,在耳边响起。
小笛飞声目光,无语地扫过两个争辩的人。
“看来你们脑子坏了,哑穴没解。”
李相夷和南宫弦月,一个刮鼻子,一个左顾右看。
有点尴尬。
但都找补道,“你才脑子坏了。”
“我们那是,那是一下子没想起来。”
小笛飞声早看透他们了,环手讥嘲一笑。
顿了片刻,李相夷再度指挥。
“你们三个,首先呢,把监牢的守卫解决掉。”
因为他们要在监牢里忙活一阵,势必会和巫尔焦三人分开。
而他们本就是来监牢参观参观,很快就会离开。
若不这样,十有八九,会引发监牢守卫的疑窦。
“到了外面,”南宫弦月吩咐,“只要不是邱无涯。”
“若有人问起我们三个去哪里了,你们只管说,我们接了盟主之令,秘密办事去了。”
外面的守卫是分散的,即便他们不跟着巫尔焦三人了,也会比较容易糊弄过去。
“出去以后,”小笛飞声下令,“你们按照原计划,集结镜天宗队伍。”
“但重点是,给我把人撤到西北向的林子里去。”
那里最靠近后山,离正常的下山之路,是最远的。
“有人发问的话,”他补充,“你们就让他们原地刨坑。”
“说邱无涯改了主意,要把‘那些人’活埋。”
“最后,”李相夷着重强调,“若邱无涯找到你们,你们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拖住他。”
“知道了吗?”
巫尔焦三人一一记下,并乖声应好。
“知道了,邱无涯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拼死,也会拖住他。”
李相夷让开道,赞赏地竖了个大拇指,“真聪明,去吧。”
然三个人没有动。
他察觉到小笛飞声,微微掀起的嘴角,知晓要吐出什么来。
率先一步出手,解了定身穴。
巫尔焦三人,就迈步往上走了。
“磨蹭。”小笛飞声望着他们背影,斥了句。
南宫弦月也催,“搞快点。”
三人小跑助力,运起轻功来,一飞就是整个大阶梯。
没多会,上面传来人身体倒地的闷响。
时间紧迫,他们在监牢里搜来几个大瓮。
瓮里也不知装的什么怪东西,黑咕隆咚的大团浆水。
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三下五除二倒掉,在另外的池子过道水。
接着,就把烧烙铁的火盆倒腾空,拿来当水瓢用。
一瓢接一瓢,舀起水蛭,往瓮里灌。
弄太快,一不小心,有几条蹦身上。
南宫弦月吱哇乱叫。
小笛飞声面上不起波澜地,用刀挑掉。
李相夷则嫌弃地甩,甩了下,灵机一动,用内力震掉。
另外两个人见他震,也学起来,再没有水蛭黏身上了。
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就把瓮装满了。
随后,又翻来几个套尸的麻袋,兜上瓮就走。
一路上,是巫尔焦三人杀掉的,守卫的尸体。
横七竖八地躺着,血流东一股,西一股,顺着阶梯往下淌。
滴答,红艳的赤色,滴进最深处的水波里,晕开一朵泼墨似的红花。
水蛭们蜂拥而上,红花凋零。
出到外面设阵用的松林,天更黑了。
浓云成片成片地阴沉着,压在山庄之上,似要把一切吞噬殆尽。
大风已起,呼哧呼哧地狂乱着。
以至于先前的沉闷,被一扫而空。
松林笔挺的黑影,在暴发的凉意里,无序地歪扯动荡。
他们被迫眯起眼,行在怒吼的风里,衣袂墨发,不住地来回拍打自身。
离开松林,他们抄隐蔽小道走。
在被集结的队伍赶来之前,到了后山悬崖。
李莲花三个大的,守在崖边的草丛里,见他们出来,不免发问。
“你们被发现了?”
方多病拨开草,露出个头,望着火急火燎的三人。
“没。”三人集体摇头。
也是,要是被发现了,回龙峰上该乱起来了,而非毫无动静。
“没有你们出来作甚?”笛飞声端正蹲着。
“再不出来,”李相夷焦急道,“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李莲花出乎意料地皱起眉。
“对。”李相夷答得掷地有声。
“邱无涯,要把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一个不落地——”
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