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到此,徐州娇重新拾起那本被遗留下来的《爱情真经》,一边粗粗翻阅着,一边询问着三圣母:“既然沉香当年铸下如此浩劫,那他为什么还能在神界逗留这么久?”
“不应该给这场浩劫,留下一个交代才对吗?”
说到这个问题,三圣母望了一眼身旁的赤龙,脸上纠结的神情,似在避讳什么一般。
对此,徐州娇直言道:“赤龙是我的人,没什么听不得,其中内情你只管直说便说。”
“是昊天大帝的意思。”
“浩劫过后,神界很多神仙体内多了不属于自己的情丝和欲望,他们多情且善疑,曾一度把神凡两界搅合的不成样子。”
“为此,二哥几次欲将沉香当众法办,以儆效尤。”
“可偏偏不知道怎么的,紧要关头,昊天大帝竟出面保下了沉香。还将他留在了神界,任由他发扬自己那套狗屁不通的情爱谬论。”
“但其中内情究竟为何,我就不得已而知了。”
听到这里面还隐藏着如此多的弯弯绕,徐州娇喃喃自语道:“昊天大帝吗?”
她记得二郎真君提起过,神界那条禁止众神插手系统之事的禁令,正是昊天大帝定下的。
既然沉香才是祸乱神界的源头,那他为什么还要把沉香留在神界呢?
思虑到此,徐州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天书神卷呈现给自己的内容:神界留存着,打败系统的方法......
难道,是沉香和系统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联,才致使昊天大帝把他留在了眼皮子底下?
眼看这条现有的线索暂时中断了,徐州娇向三圣母继续追问道:“那你知道,沉香当初究竟为何会起了叫板神界法度的念头吗?”
“可是有收到过什么人的唆使?”
谈及此事,三圣母先是发出一声沉重的哼笑,随即嘲讽的说道:“那有什么唆使!分明是他利欲熏心,妄图在神界占下一席之地,才会行此迂回行径!”
“在世人的话本子里:沉香重修仙规,意在解我三圣母之苦厄,令一家骨肉得以团圆。”
“可实际上,这沽名钓誉的做派,全都是做给世人看的。”
“他早已不是那个一心只为救母的小沉香,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疯子。”
“幼时的他,会背着小竹篓带着小锄头,来到华山脚下。一边自顾自的跟我说着话,一边捡着小石头。”
“他说:阿娘,今天夫子给阿香讲了愚公移山的故事,夫子说只要我每天挪动一点,终有一天可以积少成多,把阿娘救出来。阿娘,夫子说愚公最后感动了天神,天神下凡,把挡在他家门口的两座大山都给搬了。那我比愚公多努力一点,天神会不会也来帮帮我?”
当往昔那些温馨的画面,带着无尽的酸楚再次从记忆深处向着三圣母奔赴而来的时候,决堤的泪水从她白皙的脸庞上接连划过,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泪花。
三圣母缓缓张开手臂,一边回味着年幼的沉香给她带来的温暖和陪伴,一边喃呢着那些已经远去的时光。
“自那天起,沉香每天都会跑到华山脚下搬石头。累了,他就隔着石壁,倚靠在我怀里,给我讲着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看到了什么。”
“那孩子寻常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阿娘,舅舅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才会把你关起来?那我可不可以求求舅舅,让他把阿娘放出来,把阿香关进去?这样,阿娘就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阿娘是神女,就应该活的漂漂亮亮的。”
“阿娘过的开心,阿香就开心。”
说到这儿,三圣母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言语中夹带着几分苦涩:“或许,是因为我有罪,这种陪伴在一场突然降临的山洪中结束了。”
“我最后一次见到沉香,是在得知刘彦昌要娶续弦的时候。”
“那天,沉香是哭的像个小花猫。”
“他窝在我的怀里,哭着跟我说:阿娘,阿爹要给阿香娶新阿娘。阿香的家没了,阿爹他忘了阿娘,他不要我们的家了。”
“他还说,要我去跟二哥好好认错,要我回到天上,永远不要再下来。”
“可我怎么舍得啊,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随着情感狂潮的侵蚀,三圣母的心境开始逐步崩溃。
“明明他小的时候那么心疼我,为什么长大了会一次又一次的往我心口上捅刀子。”
三圣母泪眼婆娑的望着一旁闭而不语的徐州娇,痛苦的说道:“小祖宗,我不是没对他动过杀心。
“每当我恨不得要亲手解决他的时候,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他被河水从我怀里冲走的样子。”
“我想拉住他,可是华山的石壁困住了我,我摸不到他.....”
“看着沉香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阿娘,纵使我拼出全身的力气去撞击石壁,可还是阻止不了沉香被大水带离出了我的视线。”
“那个时候的我好恨,真的好恨,恨自己有眼无珠,恨自己嫁错了人,恨这大水为什么要带走我的阿香……”
“那是我在凡间,唯一的念想了。”
时至今日,只要一想起小小的沉香在自己的面前被河水吞噬的画面,三圣母的心便不自觉的被揪紧了。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痛楚和挣扎,随着徐州娇的引问,变得越发的清晰。
在三圣母饱含绝望与痛苦的眼眸之中,徐州娇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匍匐在声势浩瀚的洪流中,举起拳头一次又一次的捶打着面前那冰冷坚硬的石壁。纵使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却依旧坚定的呼唤着沉香的乳名。
那困苦无依的模样,宛如一只迷失在黑暗中的羔羊,让人感到一种绝望到极致的心碎。
为了救出自己的孩子,她不惜放下所有的尊严和骄傲,求遍诸天众神。一拜一叩皆是那么诚恳,带着无尽的母爱和深深的绝望。
最终,悲愤交加的她在一遍又一遍的叩首中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
待情绪稍加平复后,三圣母继续与徐州娇回忆着沉香的过往。
“万幸的是,在最后的紧要关头里,二哥从洪流中救出了沉香,并把他送回了刘家村。”
“自这场大水过后,沉香那个孩子就再也没来华山看过我了,即便是事后我多次托梦与他,他也不再同以往那般同我亲近。”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这孩子被那场大水吓到了,便没有多提什么。
“直到他生出那等倒反天罡的心思,我才惊觉,他是真的变了。”
“从那时起,我才明白,我们母子的情分,早就在那场大水席华山的时候就已经尽了。”
“那个会心痛我的阿香,死在了那场大水里。留下的,是一个自私虚伪的刘沉香。”
在三圣母那如同剥鳞一般坦诚的复述里,徐州娇依稀勾勒出了她与沉香之间那纷繁复杂的纠葛脉络。
就在徐州娇凝思着要不要先去一趟地府,见一见沉香之时,那个硬的跟石雕一样的哮天犬,终于冲破了定身术的束缚。
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声,随即而至。
“我的老二啊,你狗哥我对不起你啊!上来这一趟,当场送走了你的大外甥不说,还跟你三妹心生隔阂了......”
只见它如丧考妣般的趴在原地,高举前爪不断的拍打着地面,那细长的狗脸上写满了生不如死的懊悔:
“你说你人在杖神台受雷刑,那么粗的天雷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在哮天犬这段看似自我检讨的哭诉中。
表面上是悔恨交加,痛心疾首,实则心机满满,尤其在说到‘受雷刑’三个字时,那是喊得要多大声就有多大声!
就差没明着提醒众人:大家该继续走剧情了......
在哮天犬的刻意提醒下,堪堪想起此行目的的徐州娇,刚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愧疚时,坐在一旁的三圣母却快人一步的发出一声疑问:
“谁说我二哥去杖神台受罚了?刚才不还能蹦能跳的吗?”
“没看出来,哪受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