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坐在病床上的青年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随后松开用棉签按着手背的手,拉开柜子的抽屉翻出本子和笔,搁在大腿上,用打了针的手握起笔,轻轻的在本子上写。
林听筠瞥见他手背上那个针眼,隐隐有鲜红的血珠要冒出来,可他本人不在意,自己把写了字的本子递给她。
【发声器掉进泥里了,坏了,用不了。】
见她一眼扫完,他又把本子收了回来,垂眸继续写着。
【我是真的来这采风的。】
“……”
都什么时候了,还强调这个。
林听筠压根不在意他是来特意找她的,还是特意来采风的。
屋子外渐近的脚步声传来,淑嫂背着篓子进来,看见房里的两个人:
“你们……”
林听筠起身,替她把篓子下下来,主动开口道:
“淑嫂,他是我朋友。”
“这样啊。”
她把篓子搁置在外头,去倒了两杯水分别递给两人。
林听筠跟着淑嫂走出去,轻抿了口水,问道:
“我朋友他什么情况?”
“不是什么大事。”
淑嫂摆摆手,从篓子里拿了一把看不出什么来头的草药出来,一边怼在水龙头下冲洗着泥点,一边道:
“就是脚崴的严重了点,敷点我家祖传的药很快就能好。”
“说来也有意思。”
淑嫂手下利落的冲洗,突然像是想到什么:
“那天小宝带了个泥人到我这来,叫我救救他。”
“我问那个泥人什么情况,他也不说话就是指着自己的腿。”
她笑着看了眼林听筠,问她:
“你知道小宝怎么说吗?”
似乎也不是要个答案,淑嫂把手里洗干净的草药搁置到篮子里,她自问自答道:
“小宝说那个泥人的脚质量太差了,用不了了。”
“这小孩说话还挺有意思。”
林听筠听了也也忍不住笑了笑,随即又想到了那个永远待在了这个冬天的云雀。
她神色温柔,若有怀念似提起:
“小雀也说过像这样的话。”
淑嫂诧异的看了过去,林听筠唇边露出浅浅的笑:
“她那会在床上坐久了,明明是坐麻的,在我们眼里看来,就是腿部的血液不循环导致的。”
说到后面,林听筠自己先笑了一声,才缓缓说道:
“可小雀说自己的腿一闪一闪的。”
淑嫂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这孩子古灵精怪……”
属于云雀的气息在此刻又多了一分。
这时,一个穿着布衣的老人弓着背,从诊所外拄着拐杖走进来。
林听筠接过淑嫂手里的草药,
“他那边我来,您去忙吧。”
淑嫂也没推拒,手在干抹布上擦了擦,就去迎那位走进来的阿婆。
而林听筠这边把冲洗干净的草药放进研钵里,捏着药臼碾压捣碎,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清新的草香味。
几分钟后,她手里握着一卷纱布,端着研钵进了房间。
林听筠看了病床上坐着的人一眼,抬手掀开床脚的被子,青年的小腿便尽数暴露了出来。
她的目光滑过青年跟腱处拉出劲瘦有力的漂亮线条,下一瞬便落在了他的脚踝处。
裤脚半遮半掩下,肿起一个包的弧度还是依稀可见,还露出了深深的青紫色,在他那冷白的皮肉上,显得有些可怖。
如果不处理,再过几天估计还能肿的更大。
林听筠将捣碎的草药铺在了叠了几层的纱布上,平静的眸光落在了青年身上。
“过来。”
裴祈遇抿了下唇,微微曲起的腿朝她那边挪动了一下。
清凉泛着清新的草药贴在了脚踝处,白色透气的纱布绕着脚踝卷了好几圈才断下。
打了个结,林听筠想起淑嫂说的泥人,她抬眸望向他:
“还有哪伤到了?”
青年摇摇头。
可在看到那林听筠越来越平静的脸上,青年唇线微微抿直,抬手卷起了裤脚。
一道一道磨破了皮肉的血痕袒露了出来,像是一张画纸上被人用刀狠狠的划了几道。
最为严重的还是在膝关节处,那已经做了包扎。
林听筠给他卷起的裤脚放了下来,掀起的被角也盖了回去,转身收拾了一下,感受到身侧那道专注的视线,她抬眸望了过去。
见他又本子上在写什么,递到她面前。
【你吃饭了吗?】
“……”
“吃了。”
话题也就到此,林听筠没什么想聊的,对方似乎也不知道能写什么,一时就显得格外沉默。
林听筠把捣草药的研钵端了出去,这时来看病的阿婆也早已经拿了药离开,淑嫂往房里瞧了眼,回想自己刚刚看那人专注的目光和眼神。
她接过林听筠手里的研钵,眼含笑意的看过去,
“阿筠,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别错过了。”
林听筠无声笑了一下,垂眸道:
“淑嫂,我有男友了。”
淑嫂闻言诧异了一瞬,转而又为屋子里那个人觉得可惜。
既然有了对象,淑嫂也不好再撮合。
她记起了什么,去柜子里把一台屏幕摔裂的手机拿了出来,“他手机掉泥里了,我擦干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接着递给正要离开的林听筠:“阿筠你拿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人能修的。”
林听筠接了过来。
“……好。”
-
林听筠回到镇上,问了问镇上的人修手机的铺子,到了那后把裴祈遇的手机递给了那师傅。
转身离去前,看见不远处的盘山路上,行驶过三四辆大巴车要朝这方向来。
等林听筠走回招待所,对面平常零零散散几个人经过的酒店此刻站了好几排人。
堆了几乎占了大半大堂面积五颜六色的行李箱,推推搡搡间,都要挤到招待所门口了。
随意扫了一眼,林听筠折身,一只腿迈进了门槛时,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姐!”
视线里出现一张笑得灿烂无比的脸,熟悉的声音和与林听筠两分相似的面容,正是许久未见的江熠澍。
相比于对方笑的灿烂的脸,林听筠只是稍稍讶异:
“你怎么在这?”
江熠澍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庞大的部队:
“带学生来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