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期,中国各个领域都发生着飞速变化,年轻人的思想和认知,也随之发生着遽变。
从大城市,到小县城。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开家乡,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但更多的人,依然留在家乡。
九二年的七月,秦慧芳和韩美芬几乎一秒钟都没耽误地,毕业就在粮食局上班了,秦慧芳去了宣传科,韩美芬则分到资料室。
至此,嘉阳七怪的状态是,三个女侠都已上班,四个男侠还在读书。
杨大伟暑假根本没回嘉阳,用鲁家明的话说,“不知道野哪儿去了!”。马明君回来的也挺晚,秦慧芳说他,“再晚几天就又开学了!”
“学生会的事儿太多!”马明君笑笑,邱鹿鸣觉得他的笑容局里局气的,像极了秦局长他们。
六人商定周日下午,在粮食宾馆的一楼餐厅聚会,这里环境好,秦慧芳和韩美芬还可以享受有职工折扣。
邱鹿鸣请了半天假,跟邱嘉树打了个招呼,让他不用接自己下班,八点直接接她下课就可以了。
到了餐厅,秦慧芳就撅起嘴巴,要发脾气,原来,服务员刚才跟她说,之前预订好的包间被占用了。——且占用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亲爹。
邱鹿鸣连忙扯扯她的胳膊,“咱们坐那个角落里正好,大厅空气流通,还宽敞。”
小服务员连忙引着他们去了靠着墙边的一个圆桌坐下,陪着笑脸问秦慧芳,“姐,咱现在就走菜呗!”
秦慧芳翻着白眼不理她,韩美芬说,“上菜吧,我们不急,还是以领导那桌为主。”
“哎!”小服务员应了一声赶紧跑了。
马明君呵地笑了,“老秦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咱们出来吃饭是因为高兴,怎么还跟你爸置气呢,好好的啊!半年多不见了,咱们唠唠嗑。”
鲁家明气喘吁吁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拎着一袋雪糕,递给秦慧芳,“慧芳,吃一根儿,凉快凉快!”
秦慧芳接过袋子,给大家一人分了一根。
马明君闻了闻雪糕,“嗯,这个味儿就是咱嘉阳特有的,马迭尔的都比不了!”
“我也吃不够咱嘉阳的雪糕。”邱鹿鸣咬了一口雪糕,清凉沁人心脾。
“对了,我听说这几天老毛子有个歌舞团要来咱这儿演出,挺大声势的,市里也要来人呢。”
“是吗?”秦慧芳来了精神,“鹿鸣,你学的咋样了,上!给他们做翻译去!”
“说得好像我想上就能上似的!外贸局有翻译,不过好像请费校长做顾问了。”
“我听说电大和一中的俄语老师都跃跃欲试的,不过,来那么多人,多几个翻译也是正常的吧,你现在不是跟费校长学俄语吗,让他带带你啊!”
“费校长说尽量给我创造机会,我最近也在拼命增加这方面的专业词汇量呢,连俄罗斯历史都看了。反正我做好准备了,剩下的,随缘吧。”
“真好真好!”秦慧芳为邱鹿鸣开心,一低头,发现袋子里的雪糕只剩一根了,她气得瞪鲁家明,“你属猪的啊,吃那么快?”
“你不也属猪吗?”鲁家明嗦啦了一口融化的雪糕,笑着说,“大家不都属猪吗?属猪的命最好了!”
“不吃了!”
“不吃我吃。”鲁家明飞快拿起最后一根雪糕,假惺惺问郑伟,“你来?”
郑伟摇头,“一根儿就够了。”
“你吃?”鲁家明又问韩美芬,见她也摇头,又在众人面前划了一圈,然后飞快塞到口中,发出巨大的声音。
“真恶心!”秦慧芳朝鲁家明背上捶去,他一闪身躲过,“打不着,屁老摇!”
秦慧芳不甘心,追过去,按住鲁家明,到底狠捣了两拳。
这俩人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就这样打打闹闹,大家也习惯了。
饭菜上齐了,秦慧芳很正式地致辞,说着像模像样的场面话,最后又说,“学生时代结束了,还有点留恋呢。不过,新的生活也开始了!大家干杯!”
“干杯!”六人都喝的啤酒。
邱鹿鸣本不想喝啤酒,跟服务员要饮料,鲁家明取笑她,“都多大了,还喝饮料?锻炼锻炼!”
邱鹿鸣见韩美芬杯中也是啤酒,只得也接过一瓶启开的啤酒。
好在没人拼酒,只需要端着啤酒杯比划比划就行。
秦慧芳喝得却很猛,她一口就干了第一杯酒,邱鹿鸣连忙去拉她,就见一个矮胖子走了过来,她给马明君使了个眼色,马明君回头,连忙站起来,恭敬说,“秦叔!”
余下几人也纷纷站起来叫人。
“坐坐!都是自家孩子,我就是来看一眼,没那么多规矩!”秦局长一脸笑容,在秦慧芳头上摸了一把,对众人说,“你们少喝多吃,不够再上菜,今天都算我账上!”
秦慧芳别扭地扭过头不看他。
“秦叔太帅了!”马明君却欢呼一声,喊服务员拿来一个酒杯,倒满啤酒,提议大家共同敬秦局长一杯酒,大家也赶紧满上自己的啤酒,一起敬秦局长。
秦局长乐呵呵地喝干一杯酒,临走叮嘱女儿,“老闺儿动静别整太大!里面有爸上级领导,咱回家耍行不?”
秦慧芳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推杯换盏,很快一个多小时过去,邱鹿鸣喝了两杯啤酒,韩美芬居然喝了两瓶,秦慧芳更多,脚下一堆啤酒瓶。
邱鹿鸣根本拦不住她们喝酒。俩人笑嘻嘻表面看着高兴,内心其实各有心事。具体邱鹿鸣是知道一些的,秦慧芳那个男朋友并没有打算和她在一起,两人毕业就自然分手了,秦慧芳未必多爱那人,但对方一点不留恋地分手,终归让人心里难受,所以今天她这是借酒消愁。
而韩美芬更好猜,她一回来,就得知了邱嘉树订婚的消息。
三个男同学喝得也不慢,啤酒放在水桶里镇着,还没怎么凉,就已经喝光了。
今天最清醒的是邱鹿鸣,那最高兴的就是鲁家明了,“还是嘉阳好!出去溜达一趟就够本了,以后还得在嘉阳过日子!你们女的,我跟你们说,别谁介绍对象你们都去见面,得好好打听一下,起码得门当户对,两人心思想法得一致吧?”
“不见咋知道一致不一致呢。”邱鹿鸣笑。
“所以,还得是咱们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鲁家明拍着胸膛,咣咣作响。
韩美芬也笑,指着鲁家明问邱鹿鸣,“他珠算几级的?这算盘珠子打得,二里地远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