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上班时间,不断有人从后面骑车过来,一个骑着红色野狼125摩托的男人还稍作停留,“哎谢智你咋不走?”
“哦,这就走!”谢智回神,挥手让他先走。
又对邱鹿鸣笑,“小鹿鸣儿,别胡闹了,回头我写信可都告诉你三哥!”
“我没胡闹!我真挺喜欢你的!”邱鹿鸣一脸认真。
谢智四下里看,生怕被路过的行人听到,低声说,“鹿鸣,你还小,我可是你哥!我不合适你...再说我有对象!”
“我二十岁了,我也喜欢运动,我会滑冰游泳打排球羽毛球,除了理科差一点,别的都还行,并非别人口中的弱智。”邱鹿鸣推着自行车后退了一步,离他更近,“从那天你骑马来我家,我就开始喜欢你,后面我确认了几次,的确是真的喜欢上了你。虽然我迟到了一步,但我不想留下更多遗憾,所以我必须告诉你!”
谢智大概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表白,在邱鹿鸣一连几个“喜欢”之下,窘迫得脸颊都红了,他心虚地再次回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重新蹬车,“唉,快走快走,上班去,你别闹了。”
邱鹿鸣把住他的车把,“我没闹,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要认真考虑,然后给我一个答复!”
她无比郑重地看着谢智,又点了一下头。
谢智像是第一次认识邱鹿鸣,看着她小鹿眼里反射着秋日清晨的日光,不知为何竟不敢直视,他胡乱点点头,骑车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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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连几天,邱鹿鸣一次也没有遇到过谢智。
她听二哥说最近城西区总有劫道事件发生,为此巡查大队加大了巡逻力度,很多年轻干警礼拜天都不能休息。
一个星期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听说劫道的小流氓被抓住了,可谢智依然没来给她一个答复。
她明白,这大概就是谢智的答复了。
本就没有做太大的期望,只是不甘心默默放弃罢了。
她不会像韩美芬那样,悄悄喜欢一个人,一直不敢表白,也不会像秦慧芳那样,先是暧昧,然后不了了之。
身穿红色风衣的邱鹿鸣推着自行车,站在公安局大门前的十字路口,她今天提前下班了。
一群身着警服的男女干警骑车离开,指挥室女警笑着跟她打招呼,“鹿鸣,等你二哥呐!”
邱鹿鸣笑着点头,然后她就看到谢智混在人群里,看都不看她的方向,一拐弯,就骑远了,那背影甚至有些狼狈。
邱鹿鸣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察觉,自己似乎对谢智的生活造成了困扰。
是啊,他大概是和父亲邱冀邺一样的人吧,有些狷介,认准一件事、一个人,哪怕看一本书,都是要坚持到底的。
就好比上次送她回家,即便半路遇到女友,即便她说可以自己回家,他还是说送了就一定要送到家。
自己这样跟他要个答复,无疑是在难为他,他若直言不喜欢,大概觉得伤了好友妹妹的面子,以后无法见面,若真对自己动心了,恐怕还要自谴见异思迁。
是有些莽撞了,不过,事情总是要一步步做了以后,才能看清真相的。邱鹿鸣默默调转自行车,慢慢骑到江边,完全没留意到身后不远二哥担忧的目光。
秋风乍起,江边散步的人少了许多,但还有人在坚持游泳。
夕阳余晖落在江面上,像铺了一层金光。
她信步走下堤坝,闻着微微散发腥味的江水,坐在沙滩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子,胡乱敲着另一块较大的石头。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就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
人生本来短暂
为何还要栽培苦涩
...
博大可以稀释忧愁
深色可以覆盖浅色
邱鹿鸣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日记本,轻轻地诵念着。
把手里的石子丢到江中,水中发出“不懂”一声,她笑笑,又念诵:
我
是一朵盛开的夏荷
多希望
你能看见现在的我
风霜还不曾来侵蚀
秋雨还未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 不忧 亦不惧
现在 正是
最美丽的时刻
重门却已深锁
在芬芳的笑靥之后
谁人知我莲的心事
无缘的你啊
不是来得太早 就是
太迟
她曾经喜欢徐志摩浪漫主义的诗风,也喜欢林徽因近乎意识流的诗句,现在她更喜欢海子,喜欢席慕容,也喜欢汪国真。
她把那块大一些的石头,也丢到江中,扑通,溅起一簇水花,那涟漪随着江水东去,很快没了踪影。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翻篇儿了。”邱鹿鸣收起日记本,低声说。“我要去喜欢别人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和不舍。嘴上说是要去喜欢别人了,但此刻她内心无比深信,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更好的人值得她去喜欢去爱了。
慢慢上了堤坝,找到自行车,才发现车子忘锁了,她吐了一下舌头,这样居然都没丢,真是侥幸,心情忽然就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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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报名的电大大专班,终于开学了。因为师资力量有限,目前只有俄语一个专业。
邱鹿鸣别无选择。
教材是哈师大出版的,教师是一中一个矮个子男老师,另外还有一个从俄罗斯来的女外教,三十五岁,还带着六岁的儿子。
外教叫做卡佳,个子也就一米五五的样子,其貌不扬,无论以中国人还是俄罗斯人的审美,她都只能说其貌不扬,俄罗斯女人不抗老,过了三十岁,似乎就很难分辨年龄了。
卡佳一句中文不会讲,她的一切交流全靠那位男老师翻译。
但她儿子萨沙,到嘉阳都没半月,就已经能用中文简单对话了。
有一次邱鹿鸣在市场遇到他们母子,他们要买西红柿,萨沙就很地道地问摊主,“你这洋柿子夺钱?”
乐得那中年女摊主捏着萨沙的脸蛋说,“五毛钱一斤,我送你二斤吧!”
还有一次,她看到萨沙从一辆出租车下来,回头跟司机笑嘻嘻喊,“去找卡佳要钱吧!”
那出租司机跟路边熟人无奈地笑,“这小洋鬼子天天在街上溜达,吃喝坐车都不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