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见到这位素衣女子时,薛定愣住了。因为她的相貌、体形、笑容甚至是动作都和他认识的一个人非常相似,只是她的脸上多了一些岁月的沧桑。
“你是墨蕴什么人?”薛定片刻,才缓缓问道。
他在脑海里飞快地搜索着与墨蕴相关的点点滴滴。很快,他便猜测到了对方的身份。
醉仙酒舍、孔字号、孔夫人、书信、商贾…难道,她就是墨蕴的老妈?
“呵呵…以你的聪明,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孔夫人微微一笑,说道。
“你是墨蕴的…姐姐?”
薛定刚想说母亲,但这孔夫人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他实在是分辨不出来。
“呵呵…”
孔夫人轻轻捂嘴一笑,那神态简直和墨蕴如出一辙,只是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更为文雅端庄。想来,这应当是身为千金大小姐,自小到大在优渥环境中涵养而成的一种独特气质。
“难怪那些女子都为你而痴醉…请坐!”孔夫人笑言道。
虽然薛定猜不到她的真正意图,不过看样子这事应该是和墨蕴有关,所以他对这位孔夫人没有任何反感,相反,他非常期待能从她这了解一些关于墨蕴她们的消息。
于是两人坐到了一张略显残旧的案几旁。
“很好奇我把你叫来?”
孔夫人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的玉佩,轻轻放在了案几上。
薛定一看,便立马认了出来。这块圆形镂着龙凤祥云的玉佩,正是墨蕴上次在醉仙酒舍交给店小二的玉佩。
“是挺好奇的,但比起这个,我更加好奇你的身份。墨蕴现在在哪里,你有她的线索?”薛定直言道。
“你很在乎她?”孔夫人神情略带黯然,问道。
“当然!我们一路逃亡过来,历尽了千辛万苦,但现在我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如果你有她的消息,麻烦请告诉我!”
看着孔夫人的神态,薛定心中暗感不妙,虽然他对墨蕴没有非分之想,但心里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我同样没有她的任何消息。自从他们踏入雪山以来,我就彻底失去了她的行踪,其间虽多次试图与他们取得联系,然而时至今日,依旧未收到他们的任何回复。”孔夫人说完,轻轻叹了一声。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的伤亡情况?”薛定一下趴到了案几上,激动地问道。
既然这孔夫人能知道墨蕴的行踪,那她肯定也知道洛云她们的情况。
“伤忙十分惨重…不过,你的人并未过河,她们只是在与胡人的战斗中受了些小伤。”
听到这个消息,薛定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这群娘们,总算没让老子白救!”薛定心里暗暗高兴,嘴角不由得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唉…可惜她们还是进了雪山。”一想到这个,薛定的心又开始揪了起来。
“我相信他们必定能安全通过雪山…薛公子,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孔夫人那原本柔情似水的双眸,忽然变得冷峻了起来。
“夫人请讲!”
于公于私,薛定都十分感激孔夫人,虽然她是墨蕴的母亲,但一码归一码,只要别让他做什么有违良心的事情就行。
“此次将你叫来,是因为我有几件事要同你商议。我知道你将赶往东吴,这块玉佩是我母亲遗留之物,你带着,倘若日后见到蕴儿,劳烦请转交于她。权当…是我这位不称职的母亲给她的嫁妆。”
说着,孔夫人便把玉佩交到了薛定手上。
“好,我一定会亲手交给她!”薛定接过玉佩,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衣兜里。
“其二,千万不要与孔会有过多交集。”孔夫人又说道。
“啊?”
薛定一愣,显得有些诧异,不禁怀疑自己都听错了。
难不成,这孔夫人不是孔会的人?不应该啊,这集议似乎就是孔家派人出来主持的,而且就在这孔字号酒舍举行,这两者之间肯定是有关联的。
“难道…你不是孔会的人?”薛定好奇地问道。
“是,但又不是!”孔夫人略带几分无奈。
“是又不是?什么意思?”薛定更加好奇了。
“孔会,乃是孔家商会。商会又分孔字号商会与合作商会。我生在孔家,自然是孔会之人。不过…我并未参与孔会的任何事务。”
“真没想到,她原来还是位富二代啊…对了,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参与这孔会?”薛定不解,问道。
“因为孔会并非正义的组织,你一旦加入便永远都出不来了。”孔夫人一脸声音沉稳,语气凝重地解释道。
“孔夫人,恕我冒昧,既然你说这孔会并非正义的组织,那到底是谁在负责?”既然话都聊到这里了,薛定也不妨再多了解一些。
“如今孔会的负责人,乃是我的侄儿,也就是蕴儿的堂兄。薛公子,我能告知你的,仅有这些。切记,日后莫要与孔会走得太近。”孔夫人劝说道。
其实不用她说,薛定也不会与这些人有过多交集,只是他十分好奇这孔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记得墨蕴曾说过,虽然她父亲已经遇害了,但还有其他亲人,只是她不想再回去罢了。如今看来,这豪门里的是非可不少。
“好吧,虽然这孔会的人一直在拉拢我,但我对这些什么势力组织并不感兴趣,所以也不可能会参加的。”
薛定刚想问孔夫人,等会儿要怎么离开这酒舍时,孔夫人接着说道:
“第三件事情便是,你需要对身边的那位女子保持警惕,最好能想办法让她离开?”
“你是说七七?难道你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虽然说围绕在薛定身边的,都是一个个迷团,但他倒也习惯了。在这里,要说是谁对他是没有隐瞒的,恐怕一个都没有。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些秘密十分正常。就像他,同样也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但这并不影响大家同生共死的那份情义。
“她的身份…我仍在调查,但我可以断言,此女子绝非等闲之辈。至于她接近你有何目的,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总之,你需时刻对她有所防备!”
“谢谢夫人提醒,我会多注意的了。那我等会儿怎么出去?”
比起别的事,薛定更加着急的眼下的事情。虽然他看到有一条楼梯通往了下面,但到底能不能从这里出去他也不能确定。
“薛公子,接下来我所要谈及之事,才是此次我真正想要与你商议之事。”孔夫人并未直接回应薛定,而是微微拱手,缓缓而言。
“实际上,你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我都十分清楚。正是因为有你,千千万万的流民才得以获救。在此,我代表那些百姓向你致以诚挚的感激之情。”
说着,孔夫人便起身给薛定躬身行了一礼。
“夫人,不必如此,我只是碰巧遇上了,就顺便帮帮忙罢了。”
薛定连忙也给孔夫人回了一礼。人家虽然看起来十分年轻,在后世大家可能就是同辈,但在这里,人家的辈分明摆着都比自己高一个辈分。
“薛公子实乃才华横溢、胆色超群、气宇不凡之人,且怀有一颗侠义之心。于西平之地,薛公子仅凭一己之力从中巧妙斡旋,最终成功扭转大局,解救了万千百姓。”
孔夫人拱拱手,接着说道:
“然而,金城恐怕亦将遭受战火侵占,此间百姓或许亦会罹受天灾人祸之苦。虽然我知晓薛公子无意加入我们,但我仍恳请公子对金城百姓施以援手。”
“啊?”
薛定听这话,心中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让他再卷入这场战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何止千万,他一个普通人能帮多少?况且,他在前方拼死拼活,而后方的人却在酒池肉林。
不仅如此,他们这些抗战的英雄不仅没有得到赞赏,反而被自己人拦在门外,被冷箭射杀,最后走投无路…
就连他自己也一样,胡人想杀他,刺客想杀他,所有人都想砍了他的脑袋。就连朝廷都不惜重金悬赏他的人头…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这些平民都很可怜,但又有谁来可怜可怜他。既然如此,那他还管什么,接下来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孔夫人,说到底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说实话,我已经尽力了,但最终又能改变什么?所以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薛定朝孔夫人拱了拱手,说道。
“嗯,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
说着,孔夫人便缓缓地起身,慢慢地走到子窗边,隔着纱窗看着外面朦朦胧胧的世界。
“所以你只需将守城之策略告知于我即可,至于这金城能否守得住,那便是我的职责范畴了!”
听孔夫人这么一说,薛定倒是有些糊涂了。一楼正在举行什么抗胡集议,实则是在瓜分“资源”。
而在这里,这孔夫人看似是请他过来唠家常的,但真正的目的却是抗胡。这到底是发错了剧本,还是走错了片场?
“夫人,我冒昧问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定突然察觉到,这位中年女子或许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普通。暂且不论她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单单她出现在这个地方就已然足够奇怪了。
这里的诸多事情似乎都不符合逻辑,那么薛定便只能推测,她的身份绝不会那么简单了。
“呵呵…怎么,你担心我也会另有所图?”孔夫人有些好奇,反问道。
“不是,另有所图的人,恐怕不会主动去把问题揽上身,我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因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薛定拱拱手,说道。
“呵呵…那你不妨猜猜看,我究竟是什么身份?”孔夫人轻轻一笑,那长长的睫毛宛如蝶翼般轻轻扇动。
“我猜测…你是国盟的人!”薛定双眸微微眯起,略作思索后说道。
“哦?”
孔夫人微微颔首,似乎对薛定的猜测并不感到意外。
“那,你不妨再接着猜猜…”
“你是国盟的盟主!”
未等孔夫人说完,薛定便一脸认真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孔夫人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震惊,还有丝丝的喜悦。
“薛公子果然是聪慧之人,你是如何猜测出来的?”孔夫人好奇地问道。
“哎,这就简单了。我发现你们国盟的人一谈到国家大事,说话的方式和语气简直是一模一样。”
“仅此?”孔夫人追问道。
“当然不止了。你拥有这些特征…不对,应该说是他们都拥有你的这些特征,所以很好分辨。
不过,根据这些,我只能猜测夫人你只是国盟的人。至于我为什么猜测你是盟主,那就更简单了!”薛定稍稍顿了一下,顺便卖了一下关子。
“你快说说!”孔夫人催促道。
“这还用问吗,孔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是那种小喽啰,而且你还在这个地方约见了我…如果我没猜错,那刘家的姐弟俩,恐怕也是国盟的某位堂主吧!”
薛定其实挺佩服这个国盟的,就是他们的人似乎都太单纯了。就像那郝仁,一个先生也跑来前线,还撒不拉几地做出了那些匪夷所思的事。
“呵呵…难怪蕴儿会对你这般痴迷,且不说她,倘若我能再年轻个十几岁,恐怕我的芳心也会被你所俘获。”孔夫人笑道。
“郝仁那小子跑哪去了?当初拍着胸脯跟我说,肯定能把大伙带进金城,可结果呢,一个人没送进去,还伤亡了那么多。这笔账我可记着呢,等我找到他,一定要好好跟他算算。”薛定一脸不悦地说道。
其实这事也怪他自己疏忽,因为相信郝仁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所以他也没有再多想了。
晋军是什么德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当时他能把这一点考虑到,可能一个人都不会死。
“九堂主他…唉!”孔夫人轻轻一叹,说道。
“啊?郝仁他怎么了?”薛定连忙追问道。
“他…已经殉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