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作战指挥中心只剩下呆滞。
凯尔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屏幕角落里她自己设置的一个记时装置上。这不是基金会第一次处理血树。血树在完全成长到展现模因性之间,大约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间隔。
凯尔:“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已经不可能指望科研部了。威廉……”
阿莫斯拉住了凯尔:“先说一下你要干什么。”阿莫斯看了一眼指挥中心天花板各个角落的摄像头。
凯尔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拿过刚才签收的包裹,一把将胶带层层包裹的外包撕成两半。里面的小小箱子被她打开,从箱子中取出两枚被嵌进珍珠棉中的7.62毫米子弹。子弹被她先后聚到自己眼前。不仅仅是展示给指挥中心的所有人看,也是给未来必然看到指挥中心录像的高桌上那13个人看。
“这是阿莫斯·霍普和我共同开发的试验性武器,旨在已知血树疑似对奇术免疫的情况下,对血树的处决进行的一次尝试。弹头中是一种炼金属性挥发性有机化合物。该化合物的目的是从分子层面分解并重构目标物质,使之失去异常特性。这一枚弹头是符文蚀刻黄铜弹头……”
凯尔将手中的黄铜弹头子弹立在桌上,从箱中取出另一枚子弹。不同的是,这一枚是透明的晶体弹头。
“至于这一枚。其核心化合物与前一枚一致。不同的是,这一枚弹头材质是贤者之石。”
凯尔将手中的贤者之石弹头立在桌上。箱子里最后剩下的,是一把左轮发射器。
“这是我拜托秦黄工业制作的左轮发射器,用于击发这两枚实验性子弹。”
凯尔将两枚7.62毫米子弹装进特制的弹巢。弹巢合上,凯尔将发射器排在桌上,向前一推。凯尔扫了一眼屏幕角落的计时:“现在指挥权移交给威廉·布莱克,我将去……”
威廉直接打断了凯尔:“不,你待在这里,我去。如果血树的模因性生效,你的潜在威胁比我大得多。”
凯尔看着威廉。凯尔:“好。威廉·布莱克携带该武器,将同时尝试完成对血树的处决与对武器的实验。”
威廉:“收到。”威廉双手从后腰掏出基金会的战术耳机与战术面具。面具展开,吸合在威廉的脸上。
凯尔:“面具的智能过滤模式会帮你滤掉光源性模因污染。带他们回来。”凯尔太瘦,一个法阵出现在作战指挥里中心。
威廉笑了:“我任务出得比你多。”他拿起那把发射器,别在腰后。接着,他穿过凯尔的法阵。
凯尔收起法阵。她紧紧盯着屏幕。威廉面具的视觉信号与录音信号在面具展开的几秒之内就已整合到大屏幕上。屏幕的显示很正常,威廉视野中紧张的凯尔、皱眉的阿莫斯,闪烁着光芒的法阵。
但在威廉穿过法阵后,所有信号消失了。面具的视觉信号是不均匀的雪花。
凯尔的视线在威廉的视觉信号与那计时之间移动。她等待了几秒。
凯尔:“威廉!能听到我吗!”
仍没有视觉信号。但是有音频信号,断断续续,却不像是在回答:“指挥……中心?凯尔?任何……人?我似乎被困住了,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不能落地。有别的人在接近的……位置打开了另……一个传送法阵。”
凯尔难以置信。两个传送术式在接近的位置打开是会产生干涉的。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问题。如果威廉不能到达现场,那么血树就连被处理的可能都没有。她看向珍妮特的视觉信号。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考量正在慢慢变成一个错误。她没有让珍妮特的小队离开。
她再次看向那个计时。那计时还剩下五分钟。
她抬起手。
她的手被阿莫斯按住。阿莫斯贴近凯尔:“你疯了吗?你想被帕丁炸掉脑袋吗?”
她看向阿莫斯。“没有时间了……”
阿莫斯:“你知道威廉是因为什么陷入乱流吗?原因你排除了吗?这个时候你再开一个传送门,去送吗?血树还有几分钟完全显示模因性?如果你在那之后才落地怎么办?”
阿莫斯死死盯住凯尔:“我不会放你去的。这是自杀。”
凯尔只是看着阿莫斯。
“中心,这样下去没有意义的。大姐,带小莹离开。”
“秋卡你在说什么!”
“……”
“大姐,是只我,还是我们全部三个。这是唯一的选择。”
“秋卡你……”
“中心……凯尔,我自己判断了。我现在把小蒋带出来。”
凯尔再看向阿莫斯。
阿莫斯压住凯尔的手的力度却更大了。
——————
链锯装置的断裂,打碎了本就不如何坚固的希望。珍妮特心里对自己骂了一句,自己就不该对科研部的任何东西抱有任何期待。
三人很快调整好的策略。他们各自扫了一眼自己手掌中的法阵。法阵被拓印到各自的手心。
风压开始在珍妮特的身边生成。一层一层的高速风刃开始向上切割法阵,试图在深红法阵愈合之前将其再次切开。
蒋小莹的领域已经扩展到了整个血树。空间内没有明火,但是温度在以稳定的速度快速地向上攀升。这个没有边界的圆柱形空间内已经几乎就是一个烤箱。
地砖、水泥全部破开,秋卡蹲着身子。血树下的所有能被分类为土的概念已经全部被分隔开。
可血树依然在哪里。它没有因为高温发生任何变色,也没有因为地下的空虚而坠落。深红碎成星星点点的液珠,随着风向内飘动,轻柔贴在血树表面,晕开。
秋卡的眼前看见难以置信的东西。破开的水泥空洞被填满了。那却不是任何现代会看见的材料。不会有任何一个建筑会使用这样猩红的材料作为地基。随着地出现的,还有异界的生灵。某种干燥的无皮动物在欢快地奔跑,它们本该是头部的位置是闪亮的泡泡。
秋卡听见风中的声音。他不能听清那是什么,但是那声音正在越发大声,越发清晰。
秋卡突然看向蒋小莹。毫不意外,蒋小莹的神情已经迷离了。回头,同样的迷离在珍妮特的脸上也能够看到。
血树的模因性已经开始展现,他们三个最接近血树的奇术师是第一批被影响的。他们已经耗尽时间。
“中心,这样下去没有意义的。大姐,带小莹离开。”秋卡的声音很沉静,就像在说“七月七日晴微风”一样。
“秋卡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短暂地将另外两人从被接管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蒋小莹下意识就理解了秋卡到低在说什么。
“……”同样明白过来的还有珍妮特。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抉择。
“大姐,是只我,还是我们全部三个。这是唯一的选择。”
“秋卡你……”
珍妮特直接扯住想往秋卡的位置扑去的蒋小莹。蒋小莹的泪混着不知所谓的话滚落到地上,像一只应激的小狮子。她被影响得太深,自己又更容易接受风中的信息。秋卡是对的。
“中心……凯尔,我自己判断了。我现在把小蒋带出来。”珍妮特一掌击在蒋小莹的后脑。珍妮特最后看了一眼秋卡。
秋卡却没有回头。他知道大姐已经带着蒋小莹离开了。
她已经安全了。
他的法阵开始在地下蔓延、扩大。混凝土的墙升起,从地下撑到天花板。墙沿着圆心扩张,和另一侧的起点连接。土开始在密封的空心混凝土柱中上涌。
这至少能拖延一些时间。秋卡这么想。
可是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你不是爱她吗?
是的,我爱她。所以我要让她活下去。秋卡想。
哪怕你要因此死?
哪怕我要死。秋卡想。
可是,你都不能和她在一起,你还怎么爱她呢?
……是啊……
那该怎么办呢……
只要让她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每个人都会记得每一人。只要将她带回来,我们就能永远与对方同在。
混凝土柱碎成无数的块。与之一同破碎的,还有地下为尽可能汲取土元素被张开得无比巨大的法阵。
深红从血树的根部伸出,狞笑着将男孩包裹。深红的球体干涸,猩红的人型看向门外。人形低头,放任猎犬将自己垂下的右手托起。
破窗锥小队守在医院的大门之外。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警戒并等待后续指令。当珍妮特抱着失去意识的蒋小莹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红鹰方伯南迎上去:“什么情况?”
珍妮特的脸看不清晰:“别进去了。血树已经生成了,模因性已经展现。我丢了一个队员。你的人在进去就是送死。我不想对付被接管意识的机动特遣队。”
“红鹰,那是什么?”
循着野狼的话,方伯南和珍妮特一同回头。他们看见一个深红的祭祀。土在他的脚下突出、破开、后移。猎犬跟着他奔跑。他的身后,连天空都变成红色。
方伯南看向珍妮特,声音总是掩盖不住的恐惧:“那是……”
珍妮特低了头,看了一眼自己抱着的蒋小莹,再看向方伯南:“你们对付不了他。带小蒋撤出这里。这棵血树已经收容失效了。”
珍妮特:“要么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要么我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方伯南在珍妮特和那正缓慢型这个方向前进的深红祭祀之间移动。他敬了个礼,抱着女孩准备向载具走去。
“这是goc放射青铜小队。你是珍妮特队长吗?”声音伴随着喷气背包的声音落地。
珍妮特很失望。一个普通的攻击小队,对现状有什么帮助?
“根据你们基金会帕丁·艾尔的指令,这里由我们接管。”
珍妮特想骂人。
但是她骂不出来。她看着那个跟她说话人的拳从腰包中抽出,放在鼻尖深吸。那人开始颤抖。无声的咆哮中,她恐惧地发现那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令所有奇术师恐惧的气息。
现实扭曲者的气息。
而一模一样的气息不仅仅只有这一人身上散发出的这一股。
而是六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