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再度出现在地面,长枪倒带般向后飞行,闪电划破长空般缓慢飞行回到实体手中,手松开了。
但是这轨迹中,有一段空白的闪烁。
实体看见那人抬起左手。一个法阵在他掌心出现,扩大,扩大成一人直径的圆。
光枪穿过圆环,被凝结成一个小小的晶体。混浊花纹自晶体中心逆时针旋转而出,在晶体两尖顶汇聚。
那人抓住晶体。法阵没有消失,消失的是那晶体。
实体眼中的雷暴狂猎翻涌。乌云开始翻腾。
轰隆与噼啪声中,雷电狂野地生成。银色的大蛇成群结队从天空向那人撕咬而下。
白蛇落在地上。每一条都与那人一线之隔,却咫尺天涯。实体看见那人右手一个法阵不同的角落交替闪烁。被电离的空气强行发生偏转,雷电被移动。
实体看见那个人狂暴地向自己冲来,像一个狂战士。但那人的本质却看不见疯狂。表里不一,自相矛盾。
实体恼怒了。他不得不降身去与那个没有理智的动物战斗。
所以他这么做了。
实体看见那人右手的法阵再次亮起,从地上生出金属追赶那人,等待那人的使用。
实体取出光枪,一枪刺向那人。那人自地上拔出一柄金属刃。光枪被格挡开。另一柄金属刃自下而上砍向实体。
实体张嘴。声音不属于任何现存的语系。那是已经被遗忘被抛弃,成为风中的传闻的语言:死文字卢恩。
实体的盔甲被击中,发出的声音却像两块金属的碰撞。
“坚固。”那实体是这么说的。
实体的肘击中那人的右手,那人手中的金属落下,变为泥土。
“锈蚀。”那实体这么说。
那人呆愣了一瞬间。实体一枪刺向那人。那人闪身躲过这一枪,却牵过实体的手,转身绕着手臂旋转。昆古尼尔握在实体手中,实体的手握在那人的手中,那人将昆古尼尔导向实体的胸膛。
“静滞。”那实体这么说。
那人的身体停滞住了。符文出现在那人的身体上,闪烁着光芒。那人变得更加愤怒,无意义的单音节吼叫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大地融化了,黑曜石尖刺从地下飞快伸出刺向实体。
实体没有任何移动。
可是黑曜石刺破了符文,穿透了铠甲。粉金色的血在空中开出一朵花。
那人直起身,转向实体。实体听见那人哈出气,像一只炸毛的猫科。
“复原。”那实体这么说。
被黑曜石划伤的伤口恢复,盔甲生长,符文重新爬上那盔甲。
那人拔出两柄黑曜石刃,地上的黑曜石如倒飞的雨射向那实体。
那实体向后跳跃。黑曜石没有再次击中那实体。
光枪拨开黑曜石刃,横扫击中那人的腰。那人被枪传导而来的力量扫翻,就地翻滚,腾起时射出一块黑曜石。
光枪架开飞来的黑曜石。那实体交叠的手横扫开。
“雷霆。”那实体这么说。
雷电自下而上出现在那人身边。闪电织成的链条试图将那人锁住。雷电麻痹了那人的躯体,将他禁锢在大地上。
连同那人的左右双手的每一根手指。
实体的身子开始抬升。光枪被再次举起,枪尖对准那人。
那人向实体无用地嚎叫。
光枪深深钉入地面。光枪贯穿那人的身体。光枪在空中如雷霆般疾行。光枪被手松开。
于是就这样发生了。
实体缓缓飘落。他走到被洞穿的那人身前。光枪再次出现在实体手中。实体看见那人的头颅无力地后仰,就如他的躯体。
实体举起光枪。枪头变换为弯刃的形状。
那本该被钉在地上的人嚎叫着扑向实体。先那人一步的是自地下飞起的黑曜石。
黑曜石击穿了层层叠叠的符文。粉金色的血液再次在空中飞扬。
那人扑向实体,右手腕下一根金属尖刺刺向实体。尖刺的顶端是一枚晶体。透明晶体中带着若有若无的丝状杂质。
晶体在实体脖颈处破碎,带起点点闪光。金属刺在接触到实体的瞬间锈蚀。
实体想起来。昆古尼尔穿过那人身体的时候,那人的胸前似乎也有这样的闪光。
实体没有想起来。另一个被钉在更远处的人,左手中的荧光图案几经闪烁,但从未消失。
在黑暗中,威廉除了一件事之外,什么都没有想。
保证自己的术式不中断。
他的意识回归了他的身体。疼痛,使他的视野激活。威廉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右肋。
一根光枪贯穿了自己的躯干,将自己钉在地上。致密的织法密度,使得这根由eve组成的奇术能量武器犹如具有实体。
犹如,但不是确实。
威廉抬起自己的左手。他法阵的荧光微弱而颤抖,但确实存在。威廉咬牙,将左手的法阵顶向那光枪。
法阵被光枪致密的织法顶住。但是奇术静默力场也在发挥它的作用。法阵像一台盾构机,缓慢,但是切实有效地将光枪还原为eve,然后压制eve。
法阵推动着光枪的后半段,终于将它啃断,推离威廉的胸口。威廉反手握住自己背后的那部分,手臂用力,将自己从光枪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他翻身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贯穿伤口,血像柱子一样流下。
威廉抬头看向那实体。那实体正在和少年近身缠斗,无暇注意到自己。
威廉从腰包中掏出一块小小的晶体。晶莹剔透,纯粹透明,没有一丝杂质,美丽得像一个艺术品。
威廉本不应该在这里使用这个东西。他甚至不该拿出来。
但是形势比人强。他不想在这里把自己的命丢了。那他就没有选择。
威廉右手用力。那水晶在威廉的拳中破碎。威廉将拳贴紧自己的鼻尖,用力深吸一口气。
在他的拳上,带着点点的闪光。空气经过威廉的拳,将威廉拳中的闪光带入威廉的肺。
激烈的生命能量从威廉的肺狂暴地从他的每一个肺泡冲进他的肺毛细血管,穿过他的心脏,顺着他的动脉,传导向威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在这洪流中,威廉短暂地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在极致拉伸的身体上,那个贯穿伤不再流血,血肉重新生长,就像那贯穿伤不曾存在过。
他被雷电焦化的背生长出新的皮肉,被狼犬洞穿的左臂复位愈合。每一个不属于他身体的部分都被挤出,属于他身体的部分都被修复。
而在这短暂的被自己身体控制的时间内,威廉无法控制地看见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看见那实体的背后,有一个灰白的大神,高高地凌驾于那实体之上。那实体的所作所为都是对那大神的拙劣模仿,就像影子追逐主体。在那大神的身后,是灰暗的雷暴,是嚎叫的狼群,是践踏的战争,是不可阻挡的宿命。
他看见那少年的背后,有一片赤红的原野,沉沉地支持那少年。原野上有血肉白骨支撑起的大树,有奔跑嬉戏的猎犬,有痛苦的嚎叫,有被遗忘的低语。在原野最深处,一个血红的王座矗立。王座之上,一个狞笑的王俯视着一切。在那王的座下,是野蛮的残暴,是苦痛的哀嚎,是无尽的恐惧,是终将降临的绝望。
一切都是幻觉。威廉什么也没有看见。身体回归了他意识的控制。他左手法阵的荧光不再不稳定地闪烁,精神恢复极致,力量盈满在肌肉中。威廉感受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年轻。
他站起身,转向那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