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向北行进,韩渡见他们骑的马毛色纯亮,膛宽蹄健,还牙口好,甚是喜欢。
韩渡:“这马叫什么名字?”
泽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怀里的李凫,嘴角有些压不下去。
李凫强忍着笑着回道:“杜...杜志淳。”
韩渡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道:“我...问的是马...”
泽漆竟低声笑起来:“就叫杜志淳。”
韩渡:“哪有给马取这种名字的?你俩谁姓杜啊?”
李凫憋不住了,大笑起来:“哈哈哈...”
泽漆:“这马是皇上赏赐的,我们医馆的人抓阄取名,抓到了这个名字。”
账房:你们也没告诉我是给马取名啊!我以为是给未来的儿子取呢!
李凫:“现在我们医馆有四匹马,叫小飞,小跑,小驰和杜志淳哈哈哈!”
韩渡听完先是一愣,随后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矛盾的情绪得到缓冲,三人都暂时放下了芥蒂,有说有笑地到达长水县。
正在驿站休整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车夫大喊一声:“韩大人!我们大人来请您和医师过去。”
韩渡扭头看了一眼李凫,后者心领神会自己上楼进了房间。
韩渡垂下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了:“有劳。”
泽漆见他挣扎无果,看了一眼李凫离开的方向,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吱呀摇晃,韩渡悄声嘟囔了一句,“本想叫她扮作你的助手一起去听听的。”
泽漆笑了笑:“回去我自会跟她说。”
他能有这份心已经进步很大了。
车里静了一会,韩渡还是开口了,“医师,你与姑娘这般...终是对她不好。”
他打算听从孟舒的建议,管管男人。
孟舒: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泽漆点头:“我知道。”
韩渡瞪眼:“那你还...”
泽漆:“若是你知道自己无法陪心爱的女子长久,会如何待她?”
韩渡不假思索:“我会离开她,或是替她寻个好郎君。”
泽漆嗤笑一声:“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韩渡重新打量了他一眼,疑惑道:“难道你的身体...?”
泽漆:“跟身体无关,只是现在不想了。”
韩渡:“你这样不就是在拖累她?”
泽漆眼神变得黯淡,他对此给自己想了很多理由开脱:
把她留在身边学习医术,以后她不靠别人也能好好活着;
她需要自己的保护,所以必须照顾好她
她的家人也同意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可他深知这些理由哄别人可以,哄自己和她不行,若是她不愿,这些东西也会立马云消雾散。
他叹了口气,语气轻松起来:“是拖累没错,可我就是自私,舍不得她便只有牢牢守住了。”
韩渡却义愤填膺起来:“以她的年纪早该成亲生子,孝敬公婆,与夫君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泽漆扶了扶额,他甚至觉得有些骇然:“你若是拿别的理由说服我就罢了,成亲生子孝敬公婆幸福的也是那个夫君吧?”
韩渡哑然,他以前没想过这一点,被他这么一说,确实没法反驳。
泽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现下也只能等她同意。”
韩渡:“她不同意会跟你这样?”
泽漆嘴角一抬:“你不懂。”
他又想到什么,立马发问:“那她跟你成亲,不也得生孩子孝敬公婆!”
泽漆摇了摇头:“跟我成亲没有那些烦恼,至于孩子...她想就...”
耳根红红...
韩渡:够狠!
说到这份上,韩渡服了,对两人态度也不似那般审慎。
韩渡:“那祝医师早日得偿所愿。”
泽漆点头:“也祝你仕途顺遂。”
顺不顺的就看这次治病了。
两人下了马车,衙门进入寅宾馆,里面坐了三个人皆穿官服,正愁眉苦脸商量对策。
韩渡上前行礼:“周大人,贺大人,徐大人,这位是泽漆医师,雾坳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徐大人立马起身回礼:“韩大人。”
韩渡在马车里给泽漆介绍了他们:周大人为长水县令,贺大人是邻县渃水县令,徐大人是沣河县丞。
泽漆上前行礼:“各位大人,可否带我去看看病人?”
周大人忙摆手:“医师不必拘礼,随我来吧。”
一行人穿过甬道,面前是一座座铁锁牢房,门全都打开,躺了大量病人,还有来往的大夫。
周大人叹了口气:“病情迅猛,来不及安排了,只得出此下策。”
关押的犯人都锁到死牢去了,其他牢房全部腾空用来治病,这可是县令日日居住的地方...
泽漆对着周大人抱了抱拳,周大人立刻扶起,把他引了进去。
众大人紧紧跟上,眉头紧锁,面色严峻。
牢房里的病人都挤坐在地上,皮肤生疮溃烂,脸色发青,眼眶深陷,无精打采。
泽漆上前号脉,半晌才松手,又翻了翻病人眼皮,看了看舌苔和耳道,啧了一声。
大人们的心都悬了起来,韩渡也握紧了拳头。
泽漆:“这病...能治。”
他们听得出来话里还有个“但是”,于是又忙走回了寅宾馆,打算听他细细说明。
泽漆:“雾坳的病,是由风带毒,使之气弱经衰,进而引发胃肠变异,于是我以健壮之人的内脏容物,用猛药调和疏整,佐以护体药,以坚攻弱,才得以成功。”
周大人点点头:“医师胆大心细,那这病可否用以同种办法医治?”
泽漆摇了摇头:“这两种病可以说是同根同源,但是不同症状,雾坳在脏腑,这病在血气,若是想治...只能针疗服药,慢慢缓解。”
韩渡见他语气中带了些犹豫和遮掩,心中一动。
韩渡:“那便照医师说的,先把药准备出来,再开始治疗吧?”
周大人也点头:“有的治就好,医师需要什么药,写给我,我立刻着人去买。”
泽漆提笔写了长长的一张方子递给周大人,“这病也急不得,就是病患数量大,上边的药无法一次配齐,所以我连着同等效果的替代品也写了,大人可斟酌准备。”
周大人接过药方,低头行礼,立刻把方子递给衙役,“快去,别耽误,把那几个杂役都叫上,车马随便用。”
“是。”衙役立马行动,拿着方子走了。
韩渡:“大人,那我便先带医师去驿站休息,等药准备好了,我们立刻开始治疗。”
周大人站起身来,其余人也跟着起身。
周大人抱手作揖:“多谢韩大人,有劳泽漆医师。”
两人鞠躬回礼,骑马回了驿站。
李凫在房里百无聊赖地扎针练指,听见泽漆他们回到隔壁房间,忙探头侧耳倾听。
韩渡见他快速进屋,觉得奇怪:“你不是说回来就找李姑娘说明情况吗?”
泽漆坐在桌前,皱眉沉思。
韩渡看他这个样子瞬间就想明白了,“李姑娘有治疗这个病的方法,但是你不愿让她用,是吧?”
泽漆冷冷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的洞察力真是厉害。
韩渡坐到他旁边,轻声道:“她的方法,还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损害,对吧?”
泽漆心下大乱,甚至起了一瞬的杀意,“你想做什么?”
韩渡胆寒,摆了摆手:“你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我的意思是你不跟她说,她就会放过你吗?她若来问我,我可是一定会说的。”
泽漆又何尝不知,他藏不了多久,越是躲闪,那姑娘就越坚持。
“知道了,我会说的。”
光说简单,说完还得准备补血药,还有提气的,护心的,稳体的...
病人实在太多了...光靠她...
咚咚!
“韩大人,泽漆,我能进来吗?”
她还是来了。
泽漆站起身给她开门,收敛愁容,微笑着看她:“我本想换个衣服再去找你的。”
李凫:“从你的笑容里我看出了紧张,担心,矛盾,害怕。”
泽漆僵住,连韩渡都呆了:这能看出来?
她拍手大笑:“被我诈出来了吧!”
韩渡看了看两人:“怎么做到的。”
李凫踮脚,艰难地揽过泽漆肩膀,乐道:“他呀一心虚就躲,躲不掉就笑,当然对我是这样,对别人没有心虚的时候。”
泽漆闷闷笑了两声,手扶住她的腰往上提了提:“被你抓住了,这病是血毒,所以我直接告诉你,你想就这么取血治病,我不同意。”
韩渡了然,怪不得他不说,治完那堆病人她都成纸人了。
李凫点头,泽漆的血毒她都没治好呢,怎么可能把自己置于险境。
李凫:“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两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