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晟怀悯睡不着,耷拉着脑袋坐在黑灯瞎火的屋里哀声叹气。
泽漆也没睡着,开口安慰他:“殿下,她的手下鹤月训得有护卫,她武功又高强,我还配了药,应该没事的。”
晟怀悯不只是担心,更多的是惭愧。
“诶...我都二十八了,连封王建府都得看父皇脸色,她一个姑娘,就能自己带人去东边探查商队了…”
泽漆也很纳闷,皇帝明明只有这一个儿子,也没有其他嫔妃为他生儿育女,为何对待晟怀悯那么漠视,甚至怀有敌意...
泽漆:“殿下,你之前都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吗?”
晟怀悯苦笑了一声:“上次在莲域,是我离功绩最近的一次...”
结果都看到了,被师父当成了二五仔,连大赏都轮不到他。
泽漆正色道:“殿下,你有怀赤为师,还有勤王兜底,何愁没有功绩?不如自己去找他们历练历练,干等着陛下给你机会,岂不是很被动?”
晟怀悯悲道:“若是我太积极,被大臣误认为是贪功冒进,急于取代父皇,那怎么办?”
泽漆严肃道:“那你想取代他吗?”
晟怀悯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还...真不是很想...”
他见过父皇对着那堆折子一坐就是一天,以他的心性,根本静不下来。
泽漆笑道:“那不就好办了,你去做就是了,最多不也就是被言官多嘴几句。”
晟怀悯皱着眉思索,确实,他躲闲话干嘛,当皇帝的儿子不就是为了继承皇位的?若是有能力引起父皇忌惮,远远发落了避开皇位,不是正中下怀?
晟怀悯突然又发问:“可若是父皇不想让我继承,他还能让谁继承?皇权外放岂不是有灭族大患?”
泽漆对此也很不理解,哪有皇家对自己独生子这么排斥的?
泽漆问道:“皇家除了勤王,就没有别的宗室子弟了吗?”
晟怀悯点头:“先皇只留下了他们双胞胎兄弟,其余的都是公主。”
泽漆:“那勤王殿下可有儿子?”
晟怀悯似是想起什么,低声道:“有倒是有一个,那晟逐琴小时候...”
泽漆听不清,试探道:“殿下?”
晟怀悯想到了些什么,忽然抬头严肃道:“泽漆,你说得对。”
这时,李凫的房门打开了,两人同时关切地往屋外看。
是思户羽背着行囊要出发了,她小心翼翼关上房门,手抚着门框好一会才扭头离开。
泽漆看了晟怀悯一眼,问道:“殿下不去送送吗?”
晟怀悯这会正满脑子浆糊,又想起刚刚思户羽的神情,心里隐隐作痛,赌气道:“有什么好送的?”
可是他也实在是怕,万一此次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
他还是咬了咬牙,追了出去。
冲到门口刚要开口挽留,就听见思户羽在跟别人说话,他连忙闪身躲到门后,心虚地开始偷听。
思户羽:“云儿的事有你我就放心了,李家也麻烦你多照顾些。”
那人:“户羽兄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思户羽:“萧县令的事你办得很好,那打人的,别让他死了,我回来处置。”
那人:“好。”
思户羽都要抬腿走了,又停了下来,半晌才开口:“韩渡...丰鲜县机会多,若是能...算了!”
原来是县丞韩渡?他居然跟思户羽关系那么密切!
韩渡见她不说,也没有追问,只浅浅一句:“保重。”
思户羽看了一眼李家大门,回了一句:“保重。”扭头就走入了夜色中。
什么意思?难道思户羽是在托关系给他找机会立功?
被小看了,殿下。
他狠狠握了握拳,现在他有了目标,又有了底气,绝不能让未来的王妃看不起!
清晨,泽漆又一早起来给祖父祖母治疗。
李凫也难得地早起,出门买了两条鱼和一筐水菜回家。
晟怀悯本准备即刻启程去往西北,投靠勤王,可看到李凫带回来的东西后,决定先帮泽漆最后一个忙。
泽漆收拾完东西出门后,发现晟怀悯还没走,疑惑道:“殿下?赶早不赶晚。”
晟怀悯盯着院子里打着哈欠收拾水菜的李凫,严肃道:“昨天你不在,不知道,凫儿这是要做菜给那梁书宣吃。”
泽漆纳闷:“他帮了云儿,凫儿自然要感谢他的。”
晟怀悯一脸严肃:“我会不知道这个?那梁书宣表里不一,凫儿谢他事小,他蹬鼻子上脸可就难办了。”
果然,没到中午梁书宣就带着礼品上门了,一拜完长辈,他便忙不迭地进厨房寻找李凫。
此时李凫因为早起正昏昏欲睡。
梁书宣握着手中的金钗,给自己鼓了鼓气,轻轻凑到李凫身边,小声开口:“凫儿妹妹。”
“谁!”李凫下意识抬手攻去,还不忘护住自己眼睛。
晟怀悯在外看到,乐了:“谁教她的小把式?又厉又怂。”
泽漆也无语:肯定是思户羽教的她学混了。
在看清来人面目后,李凫不好意思地赶紧收手,扶他坐下,“宣哥哥,你那么快就到了?鱼羹还得一会了。”
梁书宣确实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静下来,掏出金钗递给她。
“凫儿,昨日我见你赢了很多奖品都是钗子,想必是喜欢这类东西,我也不太会挑,便托母亲给我寻了这只合欢金钗来,你看喜不喜欢?”
李凫连忙摆手:“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梁书宣自作主张地要摘她头上的海棠钗,“这也是母亲的爱护之意,凫儿不要客气了。”
李凫见他直接动手,连忙蹲下一躲,迅速抽身,还假装若无其事地抚了抚额头:“额...我今天头发没梳好,钗子拿走就散了,先不戴了吧。”
梁书宣怕逼太紧引起反感,就把钗子放在了灶台上,微笑道:“那我就放在这里,你不许推辞了,若是你不要,我也不敢拿回去,母亲会骂我的...”
李凫没接话,只客气地跟他保持距离,还得盯着鱼羹。
梁书宣找话题跟她聊天:“凫儿妹妹在家呆了那么久,我听母亲你还在战场上立功了?”
李凫知道这事牵扯良多,便胡说八道:“我...阴差阳错...认识一个...卖药郎,他...有绝世秘药,送我了...然后这药正好...能...”
“能治疗西北疫病吧?那卖药郎莫不是叫蚩参?”梁书宣也不拆穿她千疮百孔的回答,甚至还帮她圆话。
他都知道蚩参的名字了?也是...皇帝都大张旗鼓赏了封号,都城里应该无人不知了吧。
李凫干脆点头:“正是!”
梁书宣点点头:“我还听说凫儿学了医术,不如给我号个脉,看看我身体如何?”
李凫见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这样的举动难免有些暧昧,于是婉言拒绝:“宣哥哥面色红润,声音洪亮,眉眼有神,自然是没问题的。”
梁书宣伸出手腕,缓缓靠近李凫,“可是昨天泽漆医师说...”
“说什么?”李凫还得想办法帮泽漆圆话。
“他说我肾不好。”
这怎么圆!
“啊...?”李凫脸上微微泛红,为何医师要戏弄他?!
不过她还是咳了咳,正色道:“泽漆哥哥说的自然是没错的,我医术没他好,他这么说了,宣哥哥就听他的就行。”
梁书宣突然贴近,严肃地小声道:“凫儿,你知道的,我肾没问题。”
我上哪知道去!!
李凫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再次与他拉开距离,“梁公子慎言!”
梁书宣觉得逗她有趣,但是逗到外面的人更解气。
晟怀悯走了进来,冷冷道:“梁公子,见你仪表堂堂,还在兆老爷子家上学,别在这欺负小姑娘,污人清听。”
另一个怎么还不进来?
梁书宣拱手行礼:“拜见殿下。”
晟怀悯暗暗心惊:这人早就知道自己身份!好深的心机。
梁书宣:“我只不过跟妹妹开个玩笑,并无逾矩,倒是太医的弟子,身为医师胡乱诊言,那才是真的有辱师名吧。”
自从他听说李凫受赏,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对,于是多番思索,解开了其中的关窍。
思户羽是李先生学生没错,可惜是个女子,这还是之前萧方透露的。
晟怀悯这身材样貌,都城中官家的子弟他都见过,除了皇家。
而泽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