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酒楼顶层。
    狄君一行五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他们对面，几乎被绷带包成木乃伊，仍旧疯狂干饭的黄远志。
    狄君虽然和他不熟，但黄远志最初想单挑武院所有新生权贵时最后被陆羽等人救走，后续更是由程阳掏钱请他在凤凰酒楼吃了顿饭。
    没成想刚过一天，这小子就变得比昨日赌武院大门时情形更惨了几分。
    “我说你小子到底去干啥了啊？昨儿还让你好好休息，今天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咋的？你还有自残倾向啊？”
    程阳颇为无奈的对黄远志说道。
    本应是他们小队第一次团建，没成想半路杀出来这么个奇葩。
    黄远志嘴里塞满了食物，听到程阳的话，立刻端盆用兽肉汤将食物顺下这才说道。
    “你虽然也是个权贵子弟，但勉强算个好人，我昨天也打听过了，你小子从来武城后就没有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儿，就凭这一件事儿，回头我保证不杀你！”
    听到这话，程阳顿时就不乐意了，拍案而起。
    “嘿！我这暴脾气！”
    “昨儿没有我们兄弟你丫肯定被那群杂碎给废了，今儿没有我们兄弟，你现在估计都被剁碎喂狗个屁的了！”
    “你小子哪来的底气这么跟我们说话的啊？”
    狄君罕见的没有和戒空一起加入抢食大战，而是定定的看着纵使遍体鳞伤，仍旧拼命吃东西来恢复自身的黄远志。
    他从黄远志身上感觉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就像前不久在黑河村见到的那名被村民圈养，当做泄欲工具的少女。
    那是绝望，深入灵魂的绝望！
    但黄远志的眼中却比狄君初见少女时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愤怒、不甘……以及疯狂的杀意！
    这时陆羽放下了手中的机油瓶，沉声开口。
    “如果碰到了什么难处可以开口，我们能帮就帮。”
    “当然，不想说的话我们也不勉强，但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帮你！”
    听到这话，黄远志吃东西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停顿。
    胸前纱布已经沁出了鲜血，但他没有理会，只是缓缓抬头看向对面的五人。
    即便没有加入武院，黄远志还是听说过眼前几人的名声。
    武院新一届最天才的几名学员，就算是最废物的一个，背后也拥有着让九州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恐怖财力。
    “你们都是武院天才，天之骄子，只等未来从武院毕业，你们必然都会成为武城未来的栋梁，你们真的愿意出手帮我这么个一无所有的贱民？”
    不是黄远志内心过于阴暗，主要是他在来到武城后的这段时间中，已经看过了无数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残酷画面。
    陆羽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也是平民出身，也曾经历过黑暗与绝望，但在他身前总有孟晴为他遮风挡雨。
    黄远志目光扫过五人脸庞，突然嗤笑一声。
    “底层之人食不果腹，在饥饿与绝望的折磨中成为丧失人性的野兽，为求生而同类互食。
    上层之人骄奢淫逸，却在夺走所有资源后看着底层人在生死边缘艰苦求活而哄堂大笑。”
    “相较于在无尽折磨中化身为兽的底层人，那些所谓的上层人根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为了从中脱离，改变命运。
    我不惜付出一切来到武城，即便晚上只能与犬同眠共食，我也要加入那无数人所向往的武院。
    但这却让我看到了人性最深处的恶！”
    黄远志眼中已经没有了泪。
    剩下的，只有歇斯底里的恨，以及那压抑在他心中无尽的怒。
    “我来了武城三年，却被接连抢走了三年名额！”
    “我被赶出了狗窝，乃至就连那条伴我三年的野狗，也被他们当着我的面亲手宰杀，剁碎，喂给了同样游荡在武城阴暗角落中的其他野狗。
    “那一天，我彻底成为了这座巨城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我不甘心！”
    黄远志一口口吃着手中肉脯，就像是在撕咬着那些人的血肉。
    “凭什么我付出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抢走？”
    “凭什么他们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命运？毁掉我的人生，否定我的一切？”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渴望找到能够倾诉的对象。
    也或许是程阳接连救了过自己两次，方才让黄远志稍稍放松了些许心理防线。
    而了解完黄远志的经历，五人再度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就连向来没心没肺的戒空，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良久过后，陆羽深吸口气，调整了一番情绪。
    “所以你才会选择堵武院的门？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的去打那些权贵子弟的脸？”
    黄远志惨笑出声。
    “我只能这么做，不然我甚至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我甚至都不敢离开武院大门，因为我怕只要离开，他们就不会再让我出现！”
    至此，除去狄君之外，另外四人脸上全都浮现出了一抹怒意。
    少年人胸怀正气，正值年少轻狂，又怎能忍下如此丧尽天良的暴行。
    然而就在程阳想要开口帮黄远志出头的时候，沉默良久的狄君却第一次有了反应。
    “不够！”
    简单两字，却打断了众人的所有情绪。
    “什么不够？”
    程阳开口追问，脸上更带着一丝愤懑。
    “老黄都被那群孙子虐成这样了，这难道还不够吗？”
    话落，另外三人全都看向狄君，连带着杨柳脸上也都浮现出了些许不解。
    狄君点头。
    “对，还是不够！”
    “斩草不除根的道理不用我说，上层权贵更不可能不懂！”
    狄君转头看向黄远志，眸中闪着幽光。
    “刚才在你的话里，我只听到了你的苦，却完全没有听你说过关于他们的任何目的！”
    “将一个人活活逼到那种程度，如果没有目的，那么就只能归结于对方是个以折磨人为乐的疯子！”
    听到这话，程阳眼前一亮，急忙开口附和。
    “对！我也正想这么说，那……”
    狄君摆手将他打断，双眼仍旧眨也不眨的看着黄远志。
    “如果真是这种疯子的话，那么在你死之前他绝对不会停下，更不会留下后患，但你又偏偏活了下来，所以我说不够。”
    说着，狄君转头看向陆羽。
    “老大你说要帮他，我没意见，毕竟他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想过要帮。”
    “但如果他自己藏了些东西，反而还利用你们的同情心去帮他踩坑的话，这样应该也不太好吧？”
    对上狄君无比坦然的目光，陆羽和程阳两人尽都哑口无言。
    他们当然理解狄君的选择，同时也清楚狄君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你们想帮他，我没有意见，但我和他非亲非故，所以我不会帮。
    所以我会说出这背后的利害关系，至于最后帮还是不帮，与我无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黄远志身上。
    见此情景，黄远志却也没有慌乱，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我告诉你们，我被那些人变成了狂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