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因为老馆主在,祁家主和祁夫人各种理由赖着不回家。
别苑的客厅难得的热闹。
祁郁坐在一旁处理今天遗留的工作,南倾坐在他身旁,手里研究着关于当年大毒枭卫毅的相关文件。
祁家主与祁夫人巴巴儿的盯着老馆主,拉扯各种话题。
主动提起:“二哥,正月二十八是倾倾跟阿郁的婚礼,您来吗?”
绕来绕去,其实是祁家主已经感知到,老馆主可能要离开南城了。
他这话,更多的像是试探,又像是想要得他一个承诺。
老馆主锐利的眸子落在他身上,看穿不说破。
他往南倾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光之下,南倾挨着祁郁而坐。
男人挺拔的身影工作时面容严肃,从里到外透着一股严谨。
女人窈窕的身影带着几分慵懒,但看着手机屏幕的那双眸子却满是锋锐。
这两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外形都格外的配。
老馆主眼神温柔了下来,收回视线的同时满足颔首:“来。”
“我是倾倾的娘家人,自然是要到场的。”
得到老馆主的承诺,祁家主和祁夫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他们都清楚老馆主的性子,若是他承诺了,那大概率就不会食言。
夫妻二人生怕心思被戳穿,连忙换了个话题。
“二哥,殡仪馆那边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要不您抽个空,正好跟我们回老宅住几天?”
这话是祁夫人说的。
相比起想说不敢说的祁家主,祁夫人明显大胆多了。
夫妻二人一脸期待的盯着老馆主,生怕他会像以前一样直接拒绝。
好在,老馆主思量了一下,没有拒绝的很决绝:“这里距离法院和警局近,忙过这段再说。”
他话说到这里,祁夫人和祁家主难掩激动。
连忙点头:“好,那二哥您什么时候想过去就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让人准备着。”
老馆主点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过了。
祁夫人和祁家主原本还想拉着他聊天,但见他似乎有些疲惫,当即开口:“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儿我们再过来。”
听到他们要走,正在研究案件的南倾和祁郁同时抬起头,两人从沙发上起身,出门送他们。
几人走出去,祁夫人叮嘱祁郁:“我总觉得你二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回头你多同他聊一聊。”
祁夫人直觉很准。
祁郁淡定点头:“您放心,二伯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
“不必为他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祁夫人和祁家主看向屋内,明亮的客厅隐隐能看到老馆主站在窗边目送他们。
这一幕,看得人鼻酸。
祁家主叹了口气,拉了拉祁夫人:“二哥向来知道他要什么,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撑过来,我们能做的,只是无条件支持他。”
最后离开时,祁夫人还依依不舍的回头看。
南倾和祁郁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转身往回走。
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从被尘封的往事重新掀起风波的那一刻起。
这南城,没人能留得住老馆主了。
两人进屋时,老馆主坐在落地窗边,正烧起祁郁买的炉子准备煮茶。
看到南倾和祁郁进来,他朝两人招了招手。
“过来坐。”
祁郁牵着南倾的手走过去,拉过椅子给南倾坐下,自己才在一旁落座。
茶水在火上煮了起来,热气喷发。
老馆主看向南倾:“这段时间你小心一些。”
“察觉不对劲立刻告诉我或者祁郁,尽量不要一个人出行。”
他直白道:“卫蒲盯上了你,估计会想方设法把你带走。”
“殡仪馆那边也别去了,过了这阵再说。”
南倾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南倾清楚自己的能力和所长。
在这些事上,她无法帮助老馆主,甚至随时可能陷入危险成为累赘。
这种时候不应该逞英雄非得冲在老馆主前面,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给他们添麻烦。
她盯着火炉,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那您呢?”
寂静的夜色之中,南倾抬眸看向老馆主:“卫毅没死,您要如何?”
老馆主被南倾的直白问住了。
可旋即反应过来,这丫头向来不弯弯绕绕,有什么当场就说了。
对这么真诚直白的丫头,老馆主也没打算隐瞒她,“欠下的债,总要还的。”
说到这儿,他自嘲一笑:“当初那场仗,唯独留下我一条烂命。”
“大概就是我的债没还完,阎王爷也不收这烂命。”
“如今,一切重演,我怎能袖手旁观?”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
眼神暗了下去。
可惜这双腿废了,他再挣扎,也无法像曾经一般驰骋战场。
老馆主双手撑住腿,无声用力。
这双腿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点痛意,麻木的让人心寒。
南倾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却没有阻拦他的理由。
半晌,她开口,嗓音沉重:“我的婚礼,您答应了,要送我出嫁的。”
这是她最后的挽留。
拜托,不要不顾一切。
不要抱着必死的决心。
在这南城,还有人等着你。
老馆主见她情绪不佳,没好气的笑了:“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答应你的事我还能反悔不成。”
“我不是去送死,生与死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能活着,没人想死的。”
“我只是去完成一个,我几十年前未完成的任务。”
“我教你有始有终,为人师者也得以身作则。”
老馆主语气平静,心底再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像是哄小孩,又像是讲道理。
茶水煮沸,雾气氤氲,他苍老的面容逐渐模糊。
南倾试图看清楚他的面容,却只觉得费劲。
直到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穿过薄雾递到了她面前。
老馆主的声音传来:“接着,这茶别处可没有。”
南倾没说话,乖乖伸手接过茶水。
也趁机看清楚了老馆主的脸。
苍老的面容下,那双眸子熠熠生辉。
他一双亘古无波的眸,激起了生的气息。
就像是,沉寂已久的人,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
至少此刻,他是鲜活的。
南倾捧着茶杯,暖意渗透手掌,遍布全身。
她垂眸,遮住眼底酸涩,终究是没说话。
今晚的祁郁,也出奇的安静。
送南倾回卧室睡觉时,他只是安抚:“这是一个无数人求而不得的机会,他获得了这个机会。”
“无论生死,他的人生不留遗憾。”
祁郁是所有人中,亲眼看着老馆主从挣扎到死寂的那一个,他懂那种所爱之人身陷危险,自己无能为力的感受。
今天之前,他会惋惜会心疼。
但此时此刻,他替他欣慰。
无论生死,这一刻,老馆主已经获得了重生的资格。
这是他活着的意义。
生死输赢不是结局,句号本就是一个轮回的圆,能亲手封口,就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