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房间里,“滴答”的水滴声回响着。
格外空洞。
结束日常锻炼,
林丰赤着健壮的身体,躺在冰凉的金属地板上。
双眼盯着刻满了符号的金属天花板。
一年前。
他为救一个突然穿到马路上的小女孩,被撞身亡。
意识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之上。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没有给他留下任何记忆。
只有满身伤痕。
他不知道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直到冰冷的铁门打开。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带他出去,穿梭在昏暗的回廊中。
彼时他才意识到,他所处之处,是一座监狱。
他,是犯人。
并且,他身上背负着一个罪名——
故意伤害贵族子弟罪。
量刑是,十年牢狱。
突如其来的穿越,并未令林丰慌乱。
他死了,又活了。
他想要好好看看这新生的世界。
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观察着这个充满了金属锈味的地方。
回廊黑暗曲折,尽头仿佛有一头野兽正在低沉嘶吼。
高耸的金属墙面上,雕刻着像是古典的欧式花纹,延展到每一处角落。
在这充满美感的花纹中,却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在那一瞬间,林丰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一张深红色的天网。
那张网后,一只只血淋淋的眼睛若隐若现,充斥着欲望和饥渴。
在感受到一阵刺痛之后,这幅画面消失。
无论是前面带路的黑袍人,还是那一瞬出现的幻象。
他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同寻常。
脚上的镣铐在金属地板上缓缓拖行着,摩擦的声响静谧而可怕。
一身的力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枷锁困住,令他无法反抗。
他好像被什么盯着。
极具危险的气息。
这种感觉,就这样陪他度过了一年时间。
林丰从不会埋怨环境。
上辈子虽然死在了壮年,但想必后来也落了个见义勇为的名声。
这辈子虽然开局地狱难度,但他想要好好活着。
也不全是坏消息。
至少当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并且从禁闭室走出来时,10年的刑期已经度过了9年。
而明天,就将是他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日子。
“小子,明天就出去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林丰的回忆。
视线偏转,落在了上铺的老人身上。
“是这么通知我的,索尔先生。”
林丰答道。
这位索尔先生是林丰在这里的狱友,兼室友。
偏西方的名字和长相,在最初给林丰带来恍惚之后,也逐渐习惯了。
索尔先生是一位老犯人,他自述他在这里已经被关了30年,并且还有长达50年的刑期。
而索尔的罪名是——
偷窃。
什么偷窃,需要被判牢狱80年?
这不相当于关到死么?
看着索尔满头白发和白须,也不知道剩下的50年,他能不能活着度过。
怕最终,会死在这里吧。
“对你来说,出去不是一件好事。”索尔先生说道。
他的手上拿着一支炭笔,在金属的栏杆上画着竖线,朝着林丰笑。
“不管是不是好事,出去了总有希望。”林丰答道。
纵然在这里待了一年,林丰也没有闲着。
刚来时身上伤痕累累,日复一日坚持锻炼后,他的身体已经十分强壮。
为的,就是等离开这一天。
厚重的金属铁门,阻隔着两端。
回廊深处的野兽低吼,天网后面那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在这一年以来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诗人的吟唱,玫瑰般的焰火,以及精灵的轻语。
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和地球不一样。
他相信。
离开这里,还有其他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光与暗中。
“你伤害了贵族的子弟,你以为坐了10年牢就能平息他们的怒火吗?”索尔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林丰面色一正,“您的意思是,我出去之后,他们还等着找我算账?”
他知道自己的罪名,却也仅限于知道罪的名字。
被关押这一年来,除了和索尔先生偶尔的交流外,他几乎没有与其他人说过话。
即便是那穿着黑袍的看守者,喊的最多的,也仅是他的名字。
“梅林家族,凯撒帝国的一等公爵家族,你打伤了艾尔·梅林的孙子,你出去就死了。”
邦!
索尔先生手中的炭笔,在金属栏杆上重重地磕了一下,断裂的炭渣落在了林丰面前的地上。
梅林家族。
这是林丰在这一年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应当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告诉索尔的。
原来,自己打的是公爵家的子弟。
虽然他至今还没有离开过监狱,但与索尔的偶尔交流中,他还是大致了解了,这是一个类似于西方等级制度下的世界。
公爵,是帝国贵族中最高的爵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自己的前身是什么成份,居然打了人公爵家的人?
正当林丰失神的时候,索尔的一句话,令他神情一滞。
“莱恩·伍德,不,你不是莱恩·伍德,说吧,你是谁?”
不知何时,索尔已经坐起了身子。
他的眼睛似乎褪去老迈,忽然变得深邃而又锐利。
莱恩·伍德。
这是林丰这具身体前主人的名字。
初听是从黑袍狱头口中,如今也已经习惯。
可,索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知道我是穿越者?
林丰对这个世界还从未探索过,即便是相处了1年多的狱友,他也无法完全信任。
这里是监狱,索尔是小偷。
谁又能相信谁,又能不怕告发?
所以他一直在扮演着莱恩·伍德。
试图在这个之前已经相处了9年的索尔面前,蒙混过关。
“我不就是莱恩·伍德?索尔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林丰笑了一笑。
也直起身子,丝毫不避讳与对方之间视线的碰撞。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索尔微微摇头,“一年前你满身伤痕地回到这个房间开始,我就察觉到你不是莱恩·伍德了。他是个老实人,你却是个聪明人。”
林丰闭着嘴唇,心脏仿佛被一双苍劲有力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老家伙,原来早就发现了。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早不说。
似乎从林丰的神态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索尔又躺了下去。
“眼睛是灵魂的窗户,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莱恩·伍德的灵魂变了。你过于谨慎,直到回来后的第三天才跟我说话,这不是那个家伙的风格,告诉我,他是与你共生,还是……他的灵魂已经泯灭了?”
林丰看着眼前的索尔,忽然觉得眼前这张脸十分陌生。
这还是那个经常吹嘘着,年轻时候交往了多少个妹子的索尔吗?
“什么灵魂?这世界上有灵魂吗?我不是莱恩·伍德还是谁,索尔先生,您看故事书看多了吧?”林丰正了正神色。
“看来,那个家伙已经彻底消失了。”索尔的嘴角微微掀起,也不解释。
那饱含深意的一笑,令林丰心中一紧。
这时,
索尔手中的炭笔,在栏杆上敲击了一下。
随着这一声的落下,
那被索尔画满的竖线逐渐扭曲起来,如活了一样。
一道细语骤然在林丰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