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事务自然要优先处理,这一点基本常识王逸飞还是清楚的。然而,当他翻开老秘书的文稿,竟发现洋洋洒洒铺陈了十几页,字数不下五六千,反观马县长的演讲稿,仅仅两张纸,顶多千字左右。于是他灵机一动,决定先敲打马县长的简短讲稿,以求两者兼顾。
然而,随着键盘的敲击,一个棘手的问题浮现了——讲稿中不时夹杂着一些“错别字”,诸如“一蹴而就”被误作“一促而就”,“战战兢兢”变成了“战战惊惊”,还有“波澜壮阔”错写为“波蓝壮阔”。这些难以书写或发音的词汇,几乎无一幸免。起初,王逸飞以为这只是偶然的笔误,便逐一修正。但随着错别字接踵而至,他心中生疑:按理说,马县长的演讲稿应出自其秘书之手,若秘书真仅有如此水平,又怎堪此职?
难道是马县长自己不识某些字,秘书才故意以错别字替代?这个念头让王逸飞不禁一阵冷汗。万一真是如此,他擅自更正错别字,岂不是铸成大错?试想,马县长在台上将“一蹴而就”读作“一就而就”,“战战兢兢”念成“战战克克”,那将是何等尴尬的场面!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此事荒谬,一位常务副县长怎会如此不学无术?于是,他手持那份演讲稿,陷入了两难:改,还是不改?
正当他犹豫之际,二室的老秘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催促稿件。他的文章需在次日上午定稿,故而务必在今日下班前完成修订,供领导复审。进门却发现,新来的打字员王逸飞正对着一份文稿发愣,自己的稿件则被晾在一旁,未动分毫。
老秘书顿时火冒三丈,冲着王逸飞呵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说了急件,你工作可不是这样敷衍的!”
作为秘书科的老资格,他凭一支笔杆子熬了二十多年,晋升至副主任科员,自有一番本事,也因此性情颇为傲慢,对新人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抱歉,抱歉。”王逸飞连忙放下马县长的文稿,拾起老秘书的文件,连声道歉,“您别急,半小时,半小时就好。”
“你当自己是神仙吗?半小时能搞定?”老秘书没好气地说。
要知道,这篇五六千字的文稿,以往小丽打字加排版校对,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机关下午的工作时间总共才三小时,难怪他会如此焦急。
王逸飞不予理会,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老秘书本欲愤然离去,却在瞥见王逸飞打字的景象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天哪,这人的手指竟能如此敏捷?
原来,王逸飞为了赶时间,已将自己的打字速度提升至极限,不仅速度快得惊人,那打字的动作也如弹奏钢琴一般,韵律感十足,美不胜收。
“乖乖,原来打字还能这样打!”老秘书暗自惊叹,他曾以为小丽那丫头打字像小鸡啄米般迅速,已是相当灵活,与眼前这小伙子一比,小丽的手指简直是鸡爪子。他不禁好奇,这小子究竟是如何练就这一身本领的。
好奇心驱使下,老秘书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一旁观战。王逸飞误会他急于要稿,边打字边说:“您先去忙吧,半小时后回来取即可。”
“我还是在这儿等吧。”老秘书斜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其实也没那么急,只要你能在一小时内完成就行。”
“哦,那绝对没问题。”王逸飞信心满满地答道。
约莫半小时后,当王逸飞将打印好的文稿递交给老秘书时,却发现对方正拿着马县长的演讲稿,边看边摇头苦笑。
“真有这么快就完成了?”老秘接过文稿,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王逸飞谦逊地回应:“这只是初稿,请您先过目。若有疏漏,我随后即改。”
“倒是真的,”老秘直言不讳,“你这速度,倒让我心里犯起了嘀咕。”
对此,王逸飞并未多言,只是默默接过县府办的通知,手指在键盘上跳跃,敲击声此起彼伏。至于马县长那份珍贵的文稿,他打算留到最后,细细琢磨。
待通知敲毕,老秘也阅毕初稿,脸上终于绽放出满意的笑容:“嗯,不错。速度如此之快,竟无一处瑕疵,排版更是悦目。”这话背后藏着一段旧事:往昔小丽处理文稿,无论篇幅长短,一律采用四号字配以两厘米的边距,单调得如同日复一日的清汤白菜,令人久食生厌。而今观王逸飞的排版,自是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其实,这并非小丽之过。作为普通打字员,她哪能如王逸飞这般,因接触专业排版,而拥有一双洞悉大众审美的眼睛?
“您满意便好。”王逸飞淡笑,随即取过马县长的演讲稿,准备再度投入工作。
“这是马县长的文稿吧?”老秘不经意一瞥屏幕,随口说道,“马县长可不喜欢他人动他的稿子。”
王逸飞闻言一怔,疑惑问道:“连错别字也不许改吗?”
“人家有秘书呢。”老秘面无波澜,淡淡道。
王逸飞恍然大悟,连忙道谢:“多谢提醒,多谢。”
是啊,身为秘书,若这点小事都料理不好,何谈称职?记忆中,那秘书递稿时特意加重语气的那句“这是马县长的发言稿,要认真对待”,当时只觉是例行公事,未加细想。如今回味,才察觉其中深意,原来一切早有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