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从来不会等待任何人。
转眼时间已过了八年。
“咳咳,小云,我能教你的就只有这些了,后面的路就需要你自己去走了。”
陆琛佝偻着身子,看着自己面前已初步长开,身姿英挺的陆云,有些虚弱地说道。
不过40岁的陆琛,因被毁了根基,身体内的伤势一直没有得到治疗,此时已是满头白发,面容带着老态的褶皱。
“小叔……”
陆云看着从小将自己带到大,对自己千好万好的小叔,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好了,别说了,今日好好与大哥大嫂道个别,明日你便启程吧,去好好的看看这片天地,用你手中的剑,走出你自己的路。”
陆琛抬手制止,他自己的情况已是药石无医,能够在当初那般状态苟活下来,已是奇迹。
“我这些年一直压着你的修为,就是让你走得慢些,你要记住,修道先修心,心境到了,修为自然就上去了,一味苦修,境界上不去,到头来不过是成为一般的修士,你要明白你学剑,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陆琛轻轻拍了拍陆云的手臂,看着已是比自己高大的侄子,耐心地讲述自己这些年领悟的道理。
“你天资极好,切不可骄傲自满,出门在外,不可轻信他人,以活命为主,想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明白你的剑究竟是怎么样的剑,便是入了门了。”
“……嗯,我会的。”
陆云鼻头微微一酸,他知道小叔这些年来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但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却从来不与他说。
他知道,这只是不想让他为了此事深陷险境,也不想让这事影响到自己的道心。
“小叔,你从小告诉我修者必争,这口气如果一直留着,我念头不通达,于修行有碍,至少也让我知道,关于你的事,我需要到达什么境界能够解决吧。”
陆云声音中带着一抹坚定与执着。
“哈哈~你呀,却是将我架起来,教训起我来了,等你想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学剑之后,自然就清楚了。”
看着陆云用自己教的话,用在自己身上,陆琛开心地笑了笑。
“对啦,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可得好好把握,带回来给小叔看看。”
“……”
看着陆琛生硬的转移话题,知道小叔不愿再说,陆云也不再接着问,只是将此事记在心底。
第二天,在与父母和小叔告别后,陆云便是背上那把残破铁剑,踏上了行程,开始了他的修行之路。
第一站,便是那附近最繁荣的罗阳城。
修士讲究财侣法地,既然走上这条路,自然是需要前往资源丰富的城市寻求。
第一次出远门,心情有些许忐忑的陆云,在荒野之上独自行走,小心感应着周围,免得被毒虫,野兽侵扰。
却不想头顶上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陆云好奇地仰头。
只见一艘飞行法舰从头顶飞过,法舰上头悬挂着一副红色的旗帜,旗帜上印有金色天星坠落的图案。
陆云眼睛微微眯起,这旗帜小叔曾给他介绍秦州势力分布情况时画过,代表着秦州最强大的宗门之一,天星宗。
他犹记得,小叔说到这个宗门时,语气中的一丝波动。
陆云继续假装往前行走,一边观察这艘飞行法舰,看着它前去的方向,眉头皱起,法舰去往的方向,正是清平镇。
心底生起一丝不妙之感,连忙调转身形,施展身法往回赶去。
……
送别了陆云后,陆琛来到属于他的庭院内,靠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神情悠闲。
“这是哪位修士大老爷来了吗?这艘船好大啊,看着就很厉害。”
“你个土鳖,那叫飞舟,法舰!”
“你在狗叫什么?你不是土鳖那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却不知,在小镇居民好奇地围观下,一艘飞行法舰降临在清平镇的天空之上。
只见一道身影,从法舰上跃下,半空中闪过一抹剑光,一柄飞剑出现,将其托住。
来人一身白衣,有着一副俊秀的外貌,但此时狭长双眼中里满是阴翳灰暗,嘴角露出一抹残忍兴奋的弧度。
“呵呵~陆师弟,这么多年你可真能藏啊,可算找到你了,为兄可是十分想念你的啊。”
“秦师兄,下面那帮贱民怎么处理?”
有一道剑光浮现,一名青衣男子恭敬地朝白衣男子行礼问道。
“不用理会,不过是一些蝼蚁罢了。”
白衣男子看向下方小镇的那些普通人,眼神淡漠。
“你们在此等候,师兄我可是要好好的和亲爱的陆师弟好好叙叙旧呢。”
“师兄,不如我们一起同去如何,毕竟那可是陆师弟……”青衣男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怎么,你是觉得我不如他吗?”
还没等青衣男子说完,白衣男子直接冷声打断道。
“……怎么会,秦师兄可是这百年来,天星宗最快进入虚丹期的修士。”青衣男子连忙否认。
白衣男子,也就是秦安天,天星宗掌教长子,年仅50岁,便已是虚丹期的存在。
虽进阶时有丹药辅助,但却也是比之动辄百八十年都入不了金丹的大多数修士强上许多,可谓是资质不错。
只要化虚为实,便可成就金丹,自此在天星宗便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了。
秦安天没有理会青衣男子,而是御剑飞行来到了陆琛的庭院上空。
“陆师弟,我们又见面了,师兄我可是想死你了。”
陆琛猛然惊醒,站起身来,随即无奈摇了摇头。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只飞鼠不长眼睛来我这给我加餐呢。”
这位秦师兄看来真是恨惨了自己,当年自己的伪装没有让他安心,这么多年了还锲而不舍的寻找自己。
以天星宗在秦州的实力,想要搜寻一个人,只看愿不愿意而已。
“呵呵,陆师弟的嘴还是如当初那般厉害,但你身上可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了,你这副样子,师兄我可以给你准备好上好的棺材。”
秦安天看着瘦削佝偻的身影,脸上闪过一抹愉悦,不枉他下定决心花费大量资源请天机阁高人占卜其位置。
“呵呵,这不都是拜秦师兄所赐嘛,不过话说回来,师兄你当初不是自诩秦州第一天才嘛,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在御剑飞行,是没有进入金丹吗??”
陆琛挺直身体,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既然都被找上门了,跪地求饶可不是他的作风。
而且几年前,因身体原因和教导陆云,他已在镇子最后方安置了一套宅院,此时这里只有他一人,除非天星宗彻底不要正道的名声,否则连累不到他人,他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只可惜看不到小云儿叱咤风云的样子了。
“呵呵呵~待我将你抓住,一根一根将你的骨头拆掉,看你是否还能够如此嘴硬。”秦安天语气冰冷,怨毒地盯着陆琛。
就是这个人,16岁入门,仅用了7年时间,就从炼气期修炼至筑基大圆满,超越自己成为了这一代最耀眼的弟子,每天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在这之后,每天总是被父亲用来举例子,总说什么,让他好好跟着这位师弟学习,这位师弟怎么怎么好!对于这位师弟可是比亲儿子都亲,时不时就让人送资源过去。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千不该,万不该,将自己最心爱的小师妹给夺走了!那可是自己从小心心念念长到大的小师妹,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可爱小师妹!
即便陆琛消失这么多年,小师妹依旧念念不忘,每年在秦州各地搜寻他的踪迹。
看着秦安天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恶毒,陆琛摇摇头,当年他确实太年轻,错信了此人。
“好了,陆师弟,跟我走吧,你现在这副样子,师兄我啊,怕一抬手就将你打死了。”
秦安天落在地上,一步步走向陆琛。
“你这人啊,就是太过狭隘了,总是觉得自己不行,就都是别人导致的,将原因归结到他人身上,当初围攻时跟你说的,看来这些年你没听得进去。”
看着走来的秦安天,陆琛无奈叹了口气。
“够了,别给我假仁假义了,我从来都不会错!都是你,抢走了父亲的宠爱,都是你,抢走了小师妹,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秦安天怒吼,身边飞剑朝陆琛斩去。
“小叔,小心!”
一把破烂铁剑飞到,试图帮陆琛挡住。
听到这个声音,陆琛心底慌乱了起来,淡然的神色褪去。
“哦~师弟的侄儿吗?真是如师弟当初那般耀眼呢,耀眼到我想到一剑将其斩成碎片!”
秦安天看着跑来的陆云,一眼就看出了陆云身上难以掩饰的灵动,转头又看到脸色难看起来的陆琛,只感觉浑身舒爽。
他感觉可以好好玩玩!
随即调转飞剑,已是锁定在了陆云身上。
陆云身形翻转,堪堪躲过这一剑后,将自己的剑拿在手上。
“唰,唰,唰”
飞剑快速地飞舞,实力上的差距,让陆云只能狼狈逃窜,飞剑在陆云身上划过道道血痕,看着模样是想通过这羞辱般的手段让陆云流血而亡。
“唉~小云儿,忘了我怎么教你的吗?发现打不过,即便什么样的情况,能藏着就别出来,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啊。”
佝偻苍老的陆琛此时却是全身鼓胀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把剑,出现在陆云身前,将秦安天的飞剑击飞。
本来他是想等秦安天再靠近些,再出手的。
“呵呵,果然师弟还是这般喜欢使用诡计。”
操控飞剑飞回身后,秦安天双手摊开,身上气势毫无保留的展开,气浪将庭院内的石桌、树木掀翻。
陆琛手中长剑前挥,将气浪劈开,身上飘起血烟,仿佛全身血肉正在蒸腾。
陆琛原本虚弱得连普通人都不如的气息沸腾了起来,周边的天地灵气汇聚,身上的血烟更盛。
“小云儿,记住了,面对任何敌手,在没有确定对方彻底身死前,不要与他废话,直接出手彻底斩灭对方,不要给敌人任何机会。”
被护在身后的陆云,只感觉周边的环境化为黑白,唯有一道血线在前方划过,穿透秦安天的身形。
“秦安天,当初你不如我,今日你还是不如我。”
“当啷”
长剑掉落在地上,天地恢复原本的模样,秦安天满是惊骇神色的头颅落地。
而陆琛的身影已彻底消散。
这是他修心悟道多年的极尽升华,但以他的身体情况,唯有以自身骨血灵魂献祭,才能引动只有金丹期以上使用的天地之力,发起这一道媲美金丹期的一击。
而这一击,在看见秦安天时,他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
陆云眼角划过一抹泪水,十多年悉心教导的场景一幕幕浮现。
在看到秦安天与陆琛对峙之时,他已知晓陆琛的结局。
毕竟陆琛早已是残破之躯,不动手还能支撑几年。
而向敌人跪地求饶,从来不是自家这位小叔的性格。
此前,按照小叔多年的教导,他最理智的做法是立刻退走,留待日后实力提升,再去报仇。
可那还是人吗?那可是将能够给的都给了他的亲人啊!
所以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即便他出去也只能陪着小叔送死。
当时陆琛看到陆云出现时,是既无奈又欣慰的。
无奈的是这些年,道理都白教了。
欣慰的是,道理没白教。
因为道理只是道理,但人有心、有情!
毕竟自己都没做到的,他怎么会责怪陆云不理智呢?
当年他独自一人无依无靠闯荡时,看见小师妹被围攻重伤时,不也是毫不犹豫地出手,拼着险些陨落,带着小师妹杀出重围了吗?
“快快快,秦师兄刚刚前往的地方有情况。”
“陆琛当年不是已经废了吗?应该不可能威胁到秦师兄的吧”
察觉到天星宗弟子的快速靠近,陆云从沉默中回过神来,捡起陆琛遗留的长剑,扯下一截衣服将其擦拭干净后,放入一个木盒中收回储物戒子内,使用基础引火诀将庭院内的一切引燃,在天星宗弟子赶来之前,施展身形离开。
“再见了,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