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橙黄冉翠的树叶被震落一片,激起名为秋的精灵,捏着裙角随意翩翩,在空中打着旋,为生这一段篇章谢幕。
一副挺拔健硕的身影在山涧的一处树梢站稳,身披暗金色鱼鳞战甲,头戴墨黑兜帽,帽檐下是一张亮黑色烫暗金符文青面獠牙的修罗面具,眼神微眯,俯视着坐落在山谷间的长顺县城。
天幕内正值深秋,山林间雾白渺渺镂金铺翠,这一片黄绿簇拥下的长顺县城,如同一处世外仙境,静谧且美好。
就是这样一片令人流连的依山小城外,却有着一处十分扎眼的猩红,像是一块病变许久的腐肉伤疤,既突兀又丑陋。
李昊然瞳孔收缩,视野拉近,那一片猩红尽收眼底,在看清那一片如同地狱一般的尸山血海的同时,鼻头微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后发而至,扑面而来。
在李昊然的视线中,长顺县城外早已血流成河的坑杀阵地,此刻已经十分明显的分为两个梯队。
顶在阵地前排高台之上的一些幸存者浴血而立,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砍向如潮水般向他们蜂拥而至的异军头顶,他们双眼通红身体战栗,用撕裂的声带发出怒吼,只为了降低心中恐惧。
面前血泉喷涌溅射,化成雨滴洒落,将地面浸透。
肮脏浑浊的血水汇聚成湖泊,使地面变得泥泞肮脏。
让这群幸存者顶在最前面,是李昊然特意安排。
在末世中,想要做人,想要得到尊严和重视,那必须要拿自己的性命与勇武去换。
坑杀阵地建起的高台实质上并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而最为致命的是阵地前排在面对几千尸潮奔涌而来时,那股令人绝望的恐惧。
“嗷!!啊!@@!嗷!”
吃人的怪物嘶吼着不断冲击入阵地,更是在冲击这些幸存者薄弱的心智。
士兵们踩着遍地腐肉和碎骨,轻松地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场游戏。
「哈哈,老张,你刚才射偏了那一箭,是不是昨晚又去哪个帐篷逍遥快活,腿软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去你的,老子箭无虚发,那是故意放跑一只,给你小子练练手!」被叫做老张的中年男人,笑骂着反驳,同时熟练地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
「哎呦,就你小子枪法好,百发百中,待会可得请哥几个喝酒!」另一个年轻的士兵也加入了调侃的行列。
「哈哈哈,那是当然,谁让咱是神射手呢!」年轻士兵得意洋洋地笑着,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弓箭。
而与士兵们轻松惬意的氛围不同,瘫倒在高台上的幸存者们,则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他们有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有的则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怪物……都是怪物……」;还有的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水……水……」一个年轻的幸存者,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地向身旁的同伴求助。
「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吧……」同伴无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就剩一点了,省着点喝……」
「我们……我们还能活下去吗?」年轻幸存者接过水壶,艰难地吞咽了几口,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不知道……」同伴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那是引怪归来的林枫。
而在他身后,一股尸潮正迈着阑珊的步幅,身形极度扭曲诡异的朝着阵地方向快速袭来。
这一群腐烂丑陋的异军,被面前的血腥味刺激了神经,暗红色的瞳孔瞬间从血变成一抹殷红,再一次加快了步伐。
那些不慎摔倒的异军,哪怕四肢已经被踩踏变形,还是不停嘶吼着,嚎叫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四肢着地,像是一叶扁舟,随着尸潮冲入被血水浸透的泥泞中,朝着阵地发起冲锋。
士兵们收起散漫,弓弦拉满,蓄势待发,肃杀之气迅速在战场弥漫开来。
而那些前排的幸存者们,则是发出痛苦又无助的悲鸣,他们或挣扎起身,或屁滚尿流的朝着阵地后方艰难爬行。
黄白粪水与地面上的污血混合,那刺鼻的酸爽味道可以瞬间治好几十年的老鼻炎。
其中几人则继续趴在地上呕吐,只不过此刻能够吐出的东西只剩下墨绿色的胆汁。
当异军冲至近前,还是有不少人艰难的举起钢刀,在肾上腺素的支撑下,继续朝着身下攒动嚎叫的头颅砸去,只是他们张开的嘴,再也无力发出怒吼,只能凭借毅力,继续做着不规则的机械运动。
就在绝望即将把他们淹没时。
一团黑影从侧方袭杀而来,如同出镗炮弹一般撞在尸潮侧方。
只见黑影行进路线上的异军犹如韭菜一般,一茬接一茬的栽倒在地,不多时,便将整个尸潮直接击穿。
而就在高台上的这些幸存者愣神之际。
这一位杀神并未停歇,脚尖一点地面,身体如燕一般轻盈掠过。
一个折返后,从另一侧再次撞入尸潮。
暗金阔刀表面附着一层白雾,刀刃处顶着一道炽白色的刀芒,在丑陋肮脏的异军之中接连抽拉舞动,尸头飞起,血泉溅射,一时间竟然在尸潮之间开辟出一条隔离带,如同潮水翻涌时,潮头形成的一条血色浪花。
后浪紧追而来,被面前栽倒的尸体绊的踉跄,随后便被埋葬在浪潮之下。
站在阵地前排的幸存者们此刻愣在当场,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只有红肿的眸子在眼眶中不住的颤抖,锁定在那一团黑影身上。
这一刻,他们三观尽毁,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天神降临。
上次看到如此奇观,还是一年之前,那便是天上这一处穹顶扣在这大地之时。
他们心头巨震,将这一幕印在了脑海的最深处。
人在最为绝望和无助的时候,会将救赎变成自己最为深刻的信仰,而李昊然自然十分清楚这一点,在最为恰当的时间,闯入他们的生命中。
世界在此刻变得寂静无声,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颤抖的喘息,直到他们的信仰重新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