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这么几天的雪,到现在都还没有停,而且还有越来越大之势。
城中村的道路早已无人清扫,车进不去,商澜只好把车停在了路口,提着那几瓶好酒步行往里走。
站在老刘头的院门口,看着院里没有被清扫过的积雪,还有那一盆盆被雪覆盖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花草,商澜心中无限感叹,然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走到屋前,门上掉着的帘子还是夏天的那种,那种透明的皮帘子,因为里外空气温度相差太大,帘子又用得时间过长,附着的那层雾气使得皮帘子上的黄旧之色愈加明显。
“老刘?”商澜叫了声,掀开了帘子,然后就看到了老刘头正坐在沙发上,正看着他。
几天没见,老刘头的头发长了许多,胡子也是。
商澜觉得他这几天肯定是一次都没有刮过。
老刘头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就红了,微微抖动的嘴唇紧紧的抿着。
商澜……
“怎么了这是?”
他想到了刘文远,以为是刘文远……
“你,你小子……”
那天,说好的喝酒,老刘头一直在家等着,结果商澜没有来。
后来商澜来了,把装着两万块钱的现金袋子给他放在了花盆里,而他,要不是担心那几盆花会被冻死,有可能还发现不了。
本来他是想清扫院里的积雪,拿着那两万块钱现金,他一个糟老头子,除了商澜会担心记挂他,他实在想不起来还会有谁,以他对商澜的了解,也只有商澜才会这样做。
可商澜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当下就觉得不好,赶紧给商澜打电话,电话已关机,想找高岩,没有高岩的联系方式,在手机里赶紧找秦南的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
不知道商澜的具体住址,联系不上一个和商澜相识人,也不知道商澜的宠物店开在哪,实在没有办法,他给远在国外的治病的儿子刘文远打去了电话。
刘文远一听也急了,不过还好,燕昱霖说他来问一下,然后就给他回了一个电话,说商澜没事,让他不必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燕昱霖没有细说,仅凭着几句话,老刘头没有亲眼见到商澜的人,他不放心,但他又没有办法,这几天他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家,也无心收拾这个家,他在等商澜。
商澜把提着的那两瓶好酒放到茶几上,看了眼在茶几上放得好好的,那装着两万块钱现金的袋子,他在老刘头的身边坐下,对老刘头说:“我没事,你不要瞎操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老刘头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说话,过了会,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两下。
老刘头关心他,担心他,商澜心里感动的同时也不好受,不过还是笑道:“老刘,我结婚了。”
老刘头看着他,表情一点也没有惊讶,大概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
“真的。”商澜笑眯眯的看着他,“领证的那种。”
“哪位?”老刘头看着他,好半天才蹦出这两个字。
“你见过的。”
老刘头半死不活的“哦”了声。
“上次在医院。”商澜把脸往他眼前凑了凑,还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就你那新欢?”
商澜……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就说吧!他帅不帅?”
老刘头冷哼,像是懒得看他的这张笑脸,往边上撤了撤身体,不冷不热的说:“高岩那小子可是说了,那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商澜……
“他知道个屁,他就是羡慕嫉妒恨。”反正高岩也没在这,反正老刘头也不知道高岩早就结婚了,商澜那是张口就来。
老刘头瞥了眼他,真的不忍心打击他,高岩那小子一看就是个富二代,你爹不疼娘不爱的,还在这喘上了……
“我们家文远……”默了片刻,老刘突然说道:“他也结婚了。”
“文远他也结婚了?”
商澜很是惊讶,刚想问这婚是和谁结的,想到了燕昱霖,想到了那天给老刘头打电话,老刘头当时的语气,虽然他很想确定,但那壶不开提那壶……
商澜没问,老刘头却是说了,“和那个燕医生。”然后看着他,“你小子就别装了,你们早就知道,就骗老头子我一个人。”
“我可没骗你,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商澜忙干笑着解释,“你忘了,那天高岩说感觉不对劲,我还说跟演电视似的,你不也说,说你家文远就不能有个有本事的朋友。”
当时他们三个人的对话,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老刘头怎么可能会忘,但他就是不信商澜说的。
“其实这样也好。”商澜瞧着他,心想的是,是刘文远告诉他的,还是没瞒住被发现了,不过不管是哪种,他都必须往开了说:“文远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和人家燕医生结婚利大于弊,有燕医生照顾他,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你,其实都是好事。”
老刘头可能是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还没有消化这个事实,叹了口气,也懒得理商澜,瞧着外面出神。
其实商澜说得没错,他也知道,以他的经济状况,以他家文远的身体,身边有燕昱霖照顾这是好事,一般人想求都不一定能求来。
燕昱霖和刘文远在出国前想把证给领了,本来燕昱霖的意思是先瞒着老刘头,但刘文远不同意,他是老刘头一手养大的,这么重要的事,不管老刘头是否同意,他觉得都必须告诉老刘头。
如果老刘头不同意,这个婚他就不结了,反正他这样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也就别祸害燕昱霖了。
燕昱霖太知道他的想法了,同时也觉得瞒着老刘头不好,于是就告诉了自己的父母,希望他们能陪自己一起过去……
燕昱霖的父母,相当开明,当下就同意了。
于是,刘文远就和他们一起回到了,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做梦都想回的那个家。
而燕昱霖在见到老刘头后,什么话也没说就直接跪下了,然后把他和刘文远是怎么相识,他作为医生怎么就没有发现刘文远的病情,中间又是怎么分开的,缓缓的全告诉了老刘头,并且郑重的向老刘头道歉。
因为这是他的心病,他是医生,却没有发现自己喜欢的人病了……
老刘头听完,知道了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偷偷的来看自己,才被燕昱霖的车给撞了,那是当场就泪流满面。
另外,燕昱霖的父母这种身份都亲自来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同意,所以,刘文远领证是在他的见证下领的,走的时候,是他目送儿子远去的。
同意是同意了,送儿子走的时候情绪也还行,可一回到家里,想到刘文远的母亲,想到临死前他做的那些承诺,他就很难过,觉得自己没有把文远给照顾好,别说娶妻生子了,连身体都……
老刘头不说话,看着外面出神。
商澜知道他心里肯定不舒服,虽然说同性结婚合法了,但,没有谁的父母希望自己的儿子如此,没有那对父母能真正的接受,同意,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罢了。
“那个……”坐了会,商澜突然开口,“其实,要这样说的话,老刘,咱现在也算是亲戚了。”
老刘头闻言,收回目光看向他。
“那个,我的那个新欢。”商澜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故意这样说:“他其实也姓燕……燕医生是他大伯家的儿子,他比燕医生小,问燕医生叫哥。”
商澜瞧着老刘头,“要这样算的话,咱俩多少也算是亲戚了,以后你给我煮面的时候,能不能多放几个鸡蛋?”
“想得美。”老刘头终于开口,“我算是发现了,我家文远就是被你小子给带坏的。”
商澜……
“你说的对,没错,你家文远就是我给带坏的,燕医生其实就是我介绍给他的。”
商澜说着站起来,“院子里的雪积了这么深你都舍不得往外清清,你就不怕给摔着啊!”说完就出去了,他要去把院子里的雪给清清,老刘头的腿本身就不好,别再给摔着了。
“等不下了再清吧!”老刘头跟着起身,跟着出去对商澜说:“上次我等你,是想趁你的车去看看文远他妈。”
儿子结婚了,他承诺的那些一样也没实现,儿子又去国外治病了,他不知怎地,就老想起以前,他想和文远他妈说说话。
商澜转身看着他,“你先去把头发给理理,还有你那胡子,整精神点,也不怕婶子嫌弃你。”
老刘头犹豫,好像觉得没必要。
“快去吧!我正好把院里的雪给你清一下,你放心,我开车来的,就在村口停着,你整好了咱就走。”
听他这么说,老刘头只能去了。
收拾院子的时候,燕琉柏给商澜打来了电话,因为发的微信他没有及时回复。
燕琉柏问他吃饭了吗?
商澜说一会去,吃完饭还要忙点别的才能回去。
燕琉柏没催他,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又告诉他,定制戒指的手稿已经送到了家里,等他回来一起选。
然后又告诉他,小商安留在了老宅,是他爸妈的意思,说小商安还小,怕他们两个照顾不好,由他父母先照顾着。
还有一个原因,燕昱霖的大哥有一个儿子,今年九岁,这几天生病一直在家,小商安在这边没有朋友,燕琉柏的父母就想着让两小孩在一起玩几天。
燕琉柏又告诉他晚上有个拍卖会,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一起过去,到那瞧瞧有什么喜欢的可以直接拍下。
商澜的性格,那种场合他不喜欢,自然是不去的。
燕琉柏知道他的性子,没有勉强,主要是他认为,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只要相互喜欢就够了,谁也没有必要在某些习惯上去迁就对方,为对方去改变。
如果真的那样做的话,一天两天,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会觉得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一切都以自己的感受,舒心为主。
况且,一辈子很长,而一个人的习惯思维,其实在很早就已经成形,他对商澜没有任何要求,除了感情上的,别的他也不需要,只要商澜能开开心心的,这也是他作为另一伴的价值能力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