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澜下楼，到一楼时他站住抬头上望，他的家是五楼西户，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他的父亲，大概还在五楼的楼梯口站着。
    来时雪花大片大片纷扬，落在身上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感觉。
    现在，雪花密集如针，疾驰而下，落在身上能听见细碎的沙沙声，打的脸上生疼。
    商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步入风雪中。
    以前，他觉得秦南变了，现在，他发现所有的人都变了，其中也包括他。
    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自己母亲的双膝，他还跪，求他的母亲起来，他说，他想想办法。
    办法？
    办法是想想就能有的吗？
    可如果不这样说，他的母亲就会长跪不起。
    找秦南？
    他做不到，那样真的就生不如死了。
    燕琉柏？
    不可能。
    高岩？凭什么啊？
    可他的父亲和母亲就是信了，尤其是他的父亲，还拉着他说，先解决这三千万，别的暂时不用管。
    高风险高回报，那些人都是自愿的，钱又不是他贪了，全国那么多人，涉案金额上百亿……
    像这种情况，以前有过案例，要不，不了了之，要不国家出面解决，一万折成一千，有总比没有好……
    不过，责任还是有的，毕竟那五千万经手的是他的父亲，包括他的母亲。
    不过，他父亲轻描淡写的说，到时候只要秦南愿意出面，这都是小事，也交待，最好提前和秦南打声招呼。
    朝外走的时候，商澜想，要不要去幼儿园直接把安安给带走，他的父母早晚都要……
    想到安安有可能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老师也不会把安安交给他，只能暂且作罢。
    走到小区门口，商澜下意识的闻了闻身上，还好，没有什么酒味。
    看了眼手机，都十一点了，高岩也没有给他发消息，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一边给高岩发语音问他想吃什么，一边在心里祈祷，祈祷这个点可千万别有查酒驾的……
    等走到车前，收了手机刚要上车，就听到一声：“好巧。”
    商澜闻声看过去，就见林越站在不远处的一辆车前，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燕老师告诉他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南，但就时间线来说，那个时候的秦南屁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
    可现在，看到林越，商澜有点不敢确定了。
    “别这样看我，你的眼神让我感觉不舒服。”林越笑着走来。
    “你是专门在等我吧！”
    “也可以这样说。”林越四下看了眼，“大街上现在就你和我，我就是想说不是，你也不会信的。”
    商澜看着他，没有接话。
    “我们是同学，你的家在这个城市，我的家……也是。”林越说着从身上拿出包烟，从里面抽出了根递到他面前。
    商澜不接。
    “怎么，害怕我下毒？”
    商澜看着他，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接过咬在嘴上。
    林越拿着火机凑近，要给他点。
    商澜没躲，就着他手里的火，深深了吸了口，对着他的脸缓缓吐出。
    “知道我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林越给自己点上，抽了口，也对着他缓缓吐出。
    商澜摇头。
    林越笑道：“在学校那会，你和高岩躲在厕所里抽烟，当时我觉得你们俩特别吐烟圈的样子特别酷，唉！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商澜没接话，抽着他给的烟，却不在看他，看着远处。
    “其实你要谢谢我。”
    商澜收回目光，看着他。
    “要不是我，你爸前几天就进去了。”
    “既然你这么好心，直接帮他摆平岂不是更好？”
    “这要你来做。”林越看着他，“你现在只要一个电话，不用求，你家里的所有事他都会帮你解决。”
    “他不是出车祸了？”
    “你很失望？”
    商澜不语。
    “他当时全身都是血。”林越看着他，“我有他受伤的照片，你要不要看一下？”
    “还是你留着吧！”
    “还好，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脑袋受到了撞击，不过也还好，不算严重，右脸缝了七针，不过现在医学发达……”
    商澜面无表情的听着，心中却也是还好。
    “给他打个电话吧！商澜。”林越看着他，语气带着些许哀求，“他醒来的时候，因为脑袋受到撞击，控制不住的呕吐，还是喊着要见你。”
    商澜抬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商澜，你真的忍心看着你的父母……”
    “林越？”商澜打断他，“你他玛真的让我恶心，你知道你像什么吗？阴魂不散，明白吧！别拿我的父母说事，也别想用他们要挟我，你和秦南，包括他现在的老婆，你们三个人一块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见他发火，林越反而笑了，“是因为燕琉柏对吧？”
    商澜本来想说对，但想到视频是林越发给他的，强装都没有底气。
    “其实你在酒吧门口被他接走，那天我也在。”林越弹飞手里的烟头，“我恶心？我没办法不恶心，我不恶心怎么站到他的身边，因为他喜欢的不是我，那天，如果对方不是燕琉柏……”
    “不是燕琉柏，你就会告诉秦南，然后让他赶紧过去抓奸对吧？”商澜再次打断他。
    “嗯，我们俩不愧是同学，我当时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没等我告诉他……所以我替他不值，你到底是哪里好，商澜？你告诉我？我学学，这样他就不会缠着你了。”林越看着商澜，风度不再，表情竟有些扭曲。
    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嘴巴上说只要站在他身边就可以了，那是因为知道不可能。
    天天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就算知道不可能，但已经站在他身边了，尝到了甜头，再进一步，再进一步，他很想的。
    奢望，在没有任何可能的情况下，它可以什么都不是，但只要有一点点的苗头，它就想要燎原。
    商澜看着林越，眼前的他和学校时的他，商澜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是同一个人，他突然觉得林越很可怜，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最可怜的是他好不好。
    他也很想知道，秦南到底是哪里好啊！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包括那个陈敏……
    “林越，你走吧！我刚才已经说了，如果你们想拿我的父母要挟我，你们尽管去，但是，不要再找我了。”
    商澜说完转身拉开车门，林越伸手拽住他，“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他们的那些钱是被你……”
    商澜保持着开车门的动作，转头看着他。
    “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林越松开他，提醒道：“当初你和秦南在一起，曾经注册过两家公司。”
    林越对他眨了下眼睛，然后转身，“你不会想他们知道的对吧！谁会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