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澜没有回去,开着车去了以前住过的老城区。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高岩不靠谱,证都领了还敢去相亲,秦熠特么也是个人才,明显是和高岩家里串通好的,仔细一想,真的很甜。
老城区的街道窄还乱,商澜把车停在了大路边,步行进了城中村。
他和秦南以前就住在这里,租的是平房,不大的一间都要一千出头。
商澜慢悠悠的穿过城中村,四处观望没有停留。
城中村后面有一个破旧的老小区,就几栋楼没有物业,可以随便出入。
他没有走正门,走的是后面的小门。
刘老头的家在一楼,带着个小院就挨着后面的这道小门。
商澜穿过小门,入眼的就是刘老头家的小院,院墙不高用的还是护栏。
看着院里刘老头养的花花草草,商澜想来前应该给刘老头打个电话,也不知道这会他在家没有。
“老刘。”
商澜不抱希望的冲里面喊了声,没有人应,他也不急,就是突然的想过来看看。以前在这片住的时候,他没少来刘老头家里蹭饭,京都这么大,他能去的地方不多,就是想在这里呆会。
院里的花花草草被刘老头照顾的很好,商澜盯着那盆君子兰,中间那片黄色分明就是刚刚露头还没有盛开的花芽。
他记得刘老头说过,这盆君子兰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不开花,现在这是开了?
“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商澜正看着那盆君子兰,闻言,头都没回的说:“我来还不正常,你这是刚收摊?”
“什么刚收摊,我这两天就没出摊。”刘老头越过他,掏出钥匙开院门,“要那么多钱干啥,又没有人等着花。”
“说的好像你的生意有多好似的。”商澜嘴上贫了句,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刘老头年轻时家里条件不好,一个眼睛还天生弱视,娶的老婆是二婚,有个三岁的孩子。
二婚是二婚,不过对方人特别好,特别会过日子,和刘老头结婚后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就让孩子随了刘老头的姓,改名为刘文远。
也不知道是女方身体的原因,还是刘老头的原因,两个人结婚后没有再生,就刘文远一个,刘老头当亲儿子养。
刘文远十五岁时他的母亲因病去世,刘老头欠了一屁股账,可他舍不得刘文远受罪,没日没夜的打零工,一颗心全扑在了刘文远身上,一边还账一边供他上学,直到大学毕业。
刘文远大学毕业,刘老头也算熬了出来,可谁成想,刘文远的亲生父亲出现了,而且谁也没想到,刘文远会一声不吭的就跟着他的亲生父亲走了。
这种事换谁都没办法接受,差点要了刘老头半条命,辛辛苦苦半辈子养大的孩子……
那种滋味是什么语言都无法形容的,那段时间商澜没少过来守刘老头,怕他想不开……
“你可说对了。”刘老头关上院门,“就是因为找你小子当的托,我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
商澜跟着进去:“你不说这个我都忘了,就是因为给你当托,我这几年才越来越不顺。”
刘老头推开屋门:“你这意思,怎么像是专门跑过来找茬的?”
“就这意思。”商澜进屋,往刘老头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沙发上一躺,手一伸,“老刘,给我算一卦吧!算算我的财运,顺带看看姻缘。”
刘老头拿着大茶缸,冷嗤一声,一边泡茶一边问:“你这是和秦南分了?”
商澜看着屋顶没吱声。
“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不让喜欢,非喜欢一个男人。”刘老头晃了晃大茶缸,“你见谁过得好来算卦,过得好不用算,过得不好算也没用,要是真的管用,我还不得先给自己来一卦。”
“不就是分个手吗?”刘老头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都说同甘共苦,可那只是少数,能一起吃苦不见得就能一起享福。”
商澜收回伸着的那只手,支在脑后看向院里,瞧着屋门口那盆君子兰:“老刘,君子兰开花了。”
这盆君子兰是刘老头结婚那年买的,那年刘文远才三岁。
“是啊!终于开花了。”刘老头看向那盆君子兰,浑浊的双眼仿佛有说不尽的哀伤。
“他一直都没有联系你?”
刘老头黯然。
“我觉得文远不像那种人。”商澜见过刘文宇不少次,没少聊,觉得刘文远不是那种人。
刘文远大学就是在本市,刘老头那个时候没钱,担心他在学校吃不好,家里有点好东西就会送过去。商澜跟着去过几次,每次刘文远都是一边跑一边叫爸,感情这东西很奇妙,真的假的一眼便知,商澜觉得刘文远不是那种人,这里面可能有隐情。
“我听张老头他儿子说,他在通平见过文远。”
“通平?”商澜坐了起来,“通平不就在京都边上吗?不是说他跟着亲生父亲回南方了?”
“张老头儿子说是他,当时开着车不方便,说没认错。”
“我陪你去找找?这两天我闲。”秦南马上就要结婚了,有没有感情结婚都是大事,面子上怎么也要过得去,所以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和他纠缠。
“去找找?”
刘老头心里是想去找的,那可是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但他不敢去,找了不是还好,如果真的是,要是不愿意认他……
“老刘,别想那么多,都这么大岁了有什么看不开的,又不是你对不起他,你把他养这么大,还供他上了大学。”商澜起身,端起刘老头刚泡了茶的大茶缸,试了下温度,小喝了两口说:“他走的时候不是什么也没说,是不是那种人先别下结论,咱也不求他认,就求他一句话,他要是真的不认你,你也不要怕,大不了我给你养老。”
养老这话商澜不是开玩笑,同样是父母,他还是亲生的……
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和女人结婚的,更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父母不需要他,秦南背叛了他,以后大概还会喜欢上一个什么人,但绝对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了。
人生太漫长了,每个人最后的归处无非是一个死字,虽然死法不能选择,但在这孤单漫长的日复一日中,总是需要做点什么的,不然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
一个牵心挂肚的想去找,一个看似正常其实茫然到不知所措愿意陪着,今天有点晚了,两个人说好明天过去。
中午相亲的大餐没混上,商澜这会饿了,刘老头这他熟,让给煮碗面说的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家里有方便面,刘老头进厨房前问他:“还是两个蛋?”
商澜放下大茶缸:“加点青菜。”
“还是多加醋。”
商澜“嗯”的很轻,以前他妈也这样问他。
在沙发上重新躺下,商澜看着院外,听着刘老头在厨房里为他忙碌,想的是他也有老的一天,日子虽说漫长,一天一月一年的过下来其实很快的。
他现在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有钱了,他也想买个这样的小院,环境最好能比这里好一点,养点花呀什么的……
未来商澜幻想过很多次,唯独这次里面没有秦南的影子。
手机上有来电,商澜收回思绪,看了眼是秦南的电话,马上就要结婚了,稍作犹豫他还是接了。
接通,秦南上来就问:“你现在在哪?”语气有点不怎么好。
“怎么了?”商澜反问,语气平淡。
“我们俩生气,店里的人又不知道,群里那么多人找你。”
“你还有心情关注这个?”商澜冷笑,都要结婚了。
秦南默了片刻,“不要说气话,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不好受,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我知道是都是我的错,你也清楚我是不会放手的,你回来吧!不要逃避好不好?”
“秦南?”商澜看着那盆君子兰,“离开秦家,和那些人断了,我们结婚过回以前的日子……”
秦南不语,厨房里明明有声音传来,商澜却觉得寂静的可怕。
商澜长得好,五官精致立体感很强,上嘴唇比下嘴唇略厚,嘴角总是向上翘着,眼睛尤其漂亮,面相不柔弱,相反带着种果断。
现在,在秦南的沉默中,那双漂亮的眼睛,幽深的瞳仁像失去了色彩,仿佛看不见任何事物,荒芜苍凉的像是没有一点生机。
“你现在在哪?”良久的沉默后,秦南突然开口。
“秦南,我们到此为止吧!”
随着商澜的这句说出口,刘老头端着碗面从厨房出来:“面好了,小子,家里的三个蛋全都给你了。”
商澜挂电话坐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用脚把边上的小桌子勾到面前,看着刘老头放下碗才说:“放了香油?”
“秦南的电话?”刘老头在他身边坐下。
商澜吃了口面,闷“嗯”了声。
“你俩不是分了吗。”
商澜埋头吃面不吱声。
“分手你提的?”
商澜埋头吃面,还是不吱声。
“他不愿意分?”
“他在外面有人了。”商澜嘴里有面,声音显得有些闷。
“要不我给你来一卦?”
商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引得刘老头嘿嘿两声。
刘老头只从身体不行后,就弄了个封摊帮人算卦,对外宣称是找了名家拜过师。当然,这是他自己的说法,商澜觉得他就是弄了两本破书瞎看了看,然后就开始出摊忽悠人了,要不当初也会找自己坐在那给当他当托。
算卦什么鬼神之类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清楚还愿意上当,无非就是生活不顺,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好往命数啥的鬼神上扯。
算卦算什么?除了财运就是感情上的那点事。
刘老头今年五十多点,经历的多,干的又是这个,商澜这么说他一点也不奇怪,叹了口气没敢吱声,怕自己哪句没说对戳到商澜的心窝子。
商澜以前来蹭饭的时候,秦南没少跟着来,那个时候两个人感情好,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说话做事都带着股张扬的甜蜜劲,因为这个没少招来刘老头的白眼。
现在,刘老头还是刘老头,这个家也还是这个家,他商澜也还是商澜,只是那个让他甜蜜到张扬人却变了,没有了。
记忆里充满幸福的场景,现在却物是人非,那种感觉不止是难过,更有着说不出来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