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永安宫得宠的势头就渐渐淡了下来,虽赏赐和补品还是如流水般送了进来,但陛下来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自己得罪了他,他也不愿意来,这样也好,晏清禾想,没人打搅自己,日子反倒闲适自在。
酷暑渐渐过去,秋高气爽,后宫又恢复了每日请安的安排。
突然每日要早起,晏清禾倒还是有些不习惯。一想到每日早会的内容不过是些“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话,晏清禾就觉得这早会倒不如不开的好,也不知皇后说厌烦了没。
她转念一想,其实这倒也是为难皇后了。太后要含孙弄怡,子孙承欢膝下,就自然要向皇后施压。皇后为了贤名,就要安排嫔妃侍寝。但皇帝仍然厚爱皇后,每月在六宫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样嫔妃怀得上孩子才怪。
晏清禾此时也并不着急,既已经有了嫡长子,那么她日后生的皇子无论排行第几,都不重要。
何况眼下,后宫人数稀少,她并没有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明儿还小,等她日后长大了些,自己再考虑皇子之事也不迟。
如今,她只要日日能够看着她的明儿平安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有人不乐意了。
那个人就是太后。
“上个月,皇帝留宿凤仪宫十一次,永安宫三次,瑶华宫两次,李氏和卫氏处各一次。”
屏退了闲人的殿中,太后翻了翻皇帝的起居录,轻声念了念,最后无可奈何的将起居录合上,放至桌前。
“你知道哀家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晏清禾坐在对面,点点头,不敢吭声。
终于,还是逃不过被催生的命运。
“如今你侍奉皇帝也有两年了,怎么迟迟不见身孕呢?”太后发问道。
晏清禾自然不会将自己总是与齐越和衣而睡的事情告知太后,否则太后非气疯了不可。
“臣妾不知。或许是臣妾恩宠稀薄,才会如此吧。”晏清禾装傻充愣。
“你不知?”太后冷笑道,“若是你花了心思去讨好皇帝,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沦落到要与其他妃嫔平分秋色的境地了。”
晏清禾立马起身请罪,“母后息怒,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受责领罚。”
“哀家倒是想罚你,可瞧瞧你这副不中用的样子,罚了你也是无济于事。起来吧。”
“谢太后。”晏清禾缓缓起身,又重新坐下。
太后见这孩子软硬不吃,心也软了下来,掏出肺腑之言,讲与晏清禾听。
“好孩子,你也清楚,嫔妃不为争宠,那何必要入宫呢?你当年入宫,也不是哀家逼你的,是你心甘情愿的吧?既然入了宫,就要为自己生个儿子,奋力一搏才是。哀家虽没有亲生儿子,但在凤位上一天,东宫的太子就要唤哀家一声母后。
可是如今你呢?原本属于你的皇后之位被人夺去,自己沦为妾室不说,日后生的孩子也永远输嫡子一头,你就这样甘心吗?再退一万步而言,哪怕你只想岁月静好地生活一辈子,那也得有个孩子做保障才是,免得到时候还落得个悲惨结局,岂不贻笑大方?”
晏清禾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母后说的是,我何尝不想有个孩子呢?可是这终究要看天意而为,非我一人能定。何况我如今已有了明儿,有了她,我就知足了。”
“你!你……”太后听完,气得一时语塞,对这个不争气的侄女感到格外心寒。
“你别忘了,晏家送你进来是为了什么!你姐姐承受丧子之痛,也没有忘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纵然她最后只生下个女儿就撒手人寰,哀家也没有怪过她。明儿再好,终究只是个公主,锦上添花罢了,若没有个儿子,你以后拿什么去争呢?你竟甘心一辈子低那陆氏一等?纵然你愿意,晏家的脸也都被你丢尽了!”
晏清禾听了,沉默不语。她为长姐感到悲哀,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孩子,在太后眼里也仅仅只是锦上添花,是无功无过。
“母后,恕臣妾所言,即使臣妾有了儿子,又为何要去争?与谁去争?二皇子吗?母后也知要与嫡长子去争,可这本就难如登天。母后试看襄哥,他纵为皇长子,但陛下对他有过超越彧哥的宠爱吗?既然圣心已定,那就绝非人力可改。白白去争,只会叫孩子断送了性命。”
这话不假,但晏清禾却并非没有那个夺嫡的心思。如今这话,只是缓兵之计,为了堵住太后的责罚罢了。
太后被晏清禾这话呛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要嫡长子在世一日,太子的人选就永远也不可能是别人。
当年她要是生下的是个男孩,那就是陛下的嫡长子,怎么还会有如今的境地?
当年太子妃有孕时,太后就想过要不要留这个孩子。但谁知陆辞有了身孕四月才说,胎相已经稳固,晏清禾又被赋予协理东宫之权,若是有半点闪失,这责任自是自家侄女担着。
可是,那要是嫡长子没了呢?又或不是嫡长子了呢?
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可就是意外。
太后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往日慈爱的面容,“你说的不错,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