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月亮睡了。
“啪嗒、啪嗒...”
细小的石头子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很清脆的响声。
花园里,少年因为是偷偷翻墙跳进来的,满身草屑和狼狈,手臂上也挂了彩,有好几道深浅不一样的划痕。
他手里攥着一把白色的小石头,一颗又一颗,对着少女的窗户轻轻地砸。
脚边,好几盆铺在多肉植物上的压面石,被他抓的坑坑洼洼。
他动作也没有很用力,像是怕把睡梦的人给吵醒。
可每一次砸完,也会盯着紧闭的窗户看上好一会儿。发现窗户一动不动没有打开,他眉眼带着失望,垂下头拿起一颗石子又去砸。
很矛盾...
又期待,又害怕的神色深深烙在他脸上。
那种卑微到极致的感情,莫名让人鼻子一酸。
又一把石头扔完了。
他还是没能等到窗户打开,没能等到她出来。
或许,她已经知道了...知道砸她窗户的人是自己,知道不敢给她电话的人是自己。
那,他也有了答案。
他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永远...
陈星南浑身颤抖着低下头。
没有形状的风扑进他指间,又很快掠过。
他握了握拳...什么也没抓到。
头顶,一道轻细的“咯吱”声响起。
陈星南动作僵硬着抬头。
窗户推开了。
接着,一抹纤软的身子从里面探出头来,双手懒懒撑在窗台上往下看。
月光泻在她身上。
她就是他的月亮。
少女睡眼惺忪,捂着唇打了个哈欠,又满脸无奈地笑着对他说,“陈星南,你是小学生么?半夜不睡觉砸女生窗户道歉的套路,真的...幼稚死了!”
陈星南抬着头看她,嘴里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
她知道他是来道歉的!
她不仅把窗户打开了,还跟自己说话了!
那她,是原谅自己了吧...
陈星南忽而就笑了。
笑着笑着,他慢慢蹲下来,身子用力蜷缩在一起,两手抱紧脑袋失声痛哭。
...
车上,两个人并肩坐在后排。
陈星南两眼通红,不知道是刚痛哭流涕过不好意思,还是为贴吧里的事情感到愧疚,他一直不敢去看温幼梨的眼睛。
“陈星南。”温幼梨轻声喊他,“你不觉得有点儿冷么?”
陈星南小心翼翼看她一眼,这才也注意到了少女是穿着睡裙出来的,莹白的小腿还有一截露在外面。
他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外套盖在她腿上。
“噗...”温幼梨,“不开空调么?”
“哦哦。”陈星南后知后觉,赶紧倾身把驾驶位旁边的空调键摁下,调高车里温度。
“梨梨...”他指了指盖在少女腿上的外套,“我衣服有些脏。”
温幼梨低头扫了眼那脏兮兮的外套,又转头看向陈星南,声音软下来,“翻墙进来的?”
她问。
陈星南很小声“嗯”了下。
“怎么不打电话?”
“...不敢”
温幼梨叹气,语调也跟着严肃,“那么高的墙,真给你摔个骨折,我可赔不起。”
陈星南忙不迭摇头,“不用你赔梨梨,我就是摔死都不用你赔的!”
“怎么还有你这样诅咒自己的?”温幼梨绷着脸,一字一句,“以后不准爬墙进来。还有!也不准用石头砸我窗户,我睡眠很浅,被吵醒了要酝酿很久才能再睡着。”
“...好”陈星南,“我以后不会打扰你的梨梨,别生我气好不好。”
温幼梨“啧”了声,两手环上胸口纠着他的话,“陈星南,我是说如果以后要找我,不要翻墙,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恍惚看着她,以为是自己幻听,不敢置信。
“别太晚就好。”
陈星南在心底反反复复确认着这句话他没听错。
一瞬,他胸口滚烫。
那股滚烫不断往上涌,往上翻腾。
渐渐,还烫红了他的眼睛。
“梨梨。”
“嗯?”
“对不起。”
“怎么又说对不起?”
陈星南深吸一口气,“贴吧里的视频...”
“我知道不是你们发出去的。”温幼梨低声说,“如果你们真的想毁了我,会把更过分的发出去...”
“不会的了梨梨,已经不会了!视频都已经全部被删掉了,以后没有人会再去提这件事情。”
没有人会再去揭你的伤疤了小天鹅...
“是啊...没有人会再提。或许很多年以后,你们都会忘记这件事情,但是我忘不了的陈星南,那些丑陋的记忆,会变成一根锋利的刺,用最残忍、最惨痛的方式扎根在我心底。你们都可以忘,只有我...永远都记得。”
陈星南后背僵冷,呼吸一次比一次慢,一次也比一次沉。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去安慰她,想去拥抱她。
想拼尽全力把最踏实的安全给她。
只是...他不配。
“陈星南。”温幼梨侧头看向窗外,语气明明沉痛,却故作轻松,“如果你们真的对我愧疚,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找到在酒里下药的人,找到拍视频诋毁我的人,找到把我推下地狱的凶手!”
陈星南思忖片刻,还是把今晚找温幼梨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他找她除了想道歉,还有就是想把查到的线索告诉她。
“从视频被人发出来后,我就一直在找下药和拍视频的人是谁。”陈星南平复情绪,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微信聊天界面递给温幼梨,“我让人查了贴吧里发视频那个人的ip地址。”
他又点开一个照片。
“地址恰好是a大校园网。”陈星南继续说,“我又查了那个账号注册校园网填写的信息,你猜是谁?”
温幼梨颤声,“谁...”
“夏子宜。”
“子...子宜?”温幼梨下颌抖动,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子宜的!她真的是很善良的女孩子,大家都很喜欢她。一开始我答应和周北樾在一起,确实是想要把谢栖从夏子宜身边抢走,不过慢慢发现,她天真单纯,如果我真的把谢栖抢走了,对她又要造成多大的伤害。”
“所以...我放弃谢栖,成全她们。”
陈星南心疼看着她,“可是梨梨,如果...如果她的天真和善良是伪装出来的呢?”
温幼梨茫然。
“孟子然单身派对那晚,是我把夏子宜从谢栖怀里拽了出来。”陈星南用着确信的语气说,“我身上有香水味道,我和她在外面聊了那么久,她从香水的味道判断,也一定知道把她拽出来的人是我,可是她没有推开我,更没有去喊谢栖!”
“...什么意思”
“她故意的。”
温幼梨双眸怔愣看着陈星南,许久,她呼吸猛地一促,眼底渐渐爬上恐惧,“周北樾生日那晚,夏子宜是和她室友何欣如一起去的。我记得...我把那瓶酒放在桌上后,何欣如拿走去拍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