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珊缓缓低下头，她看到身边坐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哭声渐小的顾晓。
    顾晓似乎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的哭声停了下来，眼泪却还是啪嗒啪嗒地掉。
    顾迎珊张开手，将他搂在怀里。
    “对不起……娘亲……娘亲吓坏顾晓了……”
    顾晓哼哼唧唧地在顾迎珊怀里撒娇，他是委屈极了。
    “对不起。”顾迎珊抬起头，看到琼刃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
    “哎……是本座没想太多。就将自己的神之力注入到你的脑海中了，导致你的神之力已经达到承载的极限了。”琼刃歉意地摇了摇头，“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往我们梦魔族互相交换神之力，也不似你这样大的反应。”
    “不，是我自己……”顾迎珊摇摇头道，“我自己，极力不想要承认你给我的事实。”
    琼刃低头想了想道：“不承认。但你也知道，这就是事实。”
    “……”顾迎珊此时依然觉得万念俱灰，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剩下的事，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琼刃一点都不惊讶，他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顾迎珊开口继续说道：“芙忆曾经告诉过我，三百年前，一个强大的妖族冲到人世间，见人就杀。云游仙人为救天下苍生，和那个妖族激战。”
    琼刃点点头，等待顾迎珊继续说下去。
    “但是云游没有想到，芙忆的娘，就是妖族的公主，那个时候，已经有芙忆了。两方因芙忆娘亲的关系暂时休战，结果芙忆的娘突然倒戈，想要将云游刺死。但是这一刺没有将云游杀死，云芙忆却不知怎的中了毒。待云游修养好后，再次来到妖族的地盘。他傻傻的以为自己的妻子是被妖族施了迷魂咒，不忍心伤害她。却因为众妖的围剿，在最后一刻，芙忆娘亲替云游挡了一击，命丧当场。云游死里逃生，击杀了妖族所有人口，带着女儿前往北部极寒之地替女儿解毒，待毒解完，已经是三百年后的今天了。”
    琼刃闭口不语，他没有看顾迎珊，而是静静地看着云芙忆。
    “所以，芙忆就是你的外孙女，对吧？”顾迎珊顿了顿，没等琼刃开口，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很好猜。云芙忆是梦魔，琼刃长老你也是梦魔。再加上你给我看的你的记忆里，你的女儿说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你的尊主，说了你的女儿的乳名，叫做芙儿。”
    “仙人向你们梦魔一族索要人做成的容器。如此血海深仇，你们没有向仙人报，而是选择了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寻仇。偏巧不巧，引得云游和你们决战，而云游，又是一个修仙的人。”
    “也难怪，芙忆娘亲会倒戈，甘愿想要杀死自己的丈夫。但是她也没能真的狠下心来，最终选择了以自己的命换云游的命。可是没想到，云游竟然将你族人全部杀光了。”
    顾迎珊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琼刃，缓缓说道：“所以，你才这么想要杀死自己的外孙女吗？”
    听完顾迎珊的一通叙述加分析，琼刃脸上没有表情，似乎还带有一丝轻笑，他终于开口说道：“错了。云游并没有杀光我族。我族围剿他，只是芙儿临死前施给他的幻术罢了。”
    顾迎珊一愣：“什么？幻术？”她猛然想起，当日在蝶仙庙前，云芙忆施展的那样的幻术，可以让人看到施术者想让他们看到的事情。云芙忆都会这样的幻术，那她的娘亲同样作为纯血统的梦魔，会施加这样的幻术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那为什么你……”
    “而且，我族也并没有下山屠戮你们人类。这都是芙儿给云游的幻术。”琼刃打断了顾迎珊，似乎还有更深一层的事情没能告诉她。
    顾迎珊皱起眉头，她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她遗忘了，或者是缺失了。
    “芙儿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救我。”琼刃说道。
    “救你？你……对啊，你现在还活着，也就是说三百年前你没有作为容器？”
    琼刃说道：“当日我已决定，替尊主分忧，甘愿作为容器献给仙人。而那本来只有四十九个仙人，三百年前要多出来的那个仙人，你猜是谁？”
    顾迎珊眼睛睁大，一个更可怕的猜想在心中应运而生。但是这个猜想令她惶恐，她不敢相信的说道：“难不成，是云游？”
    “不错。正是云游。”琼刃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顾迎珊立刻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巧！云游要飞升，因此多出来一个容器，刚好云游是琼芙的丈夫。这……这难道是让琼芙自己在丈夫和家族之中选择一个吗？”
    琼刃看着顾迎珊，眼神深邃地说道：“怎么不可能？如果这样的巧合发生了，除了命运使然，就只有另一种可能性了。”
    顾迎珊只觉得心口发堵，随着琼刃话音落下，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喃喃地道：“另一种可能性……就是琼芙自己创造了这样的条件……难道说她提前知道了云游要飞升，因此……故意接近云游的吗……”
    看到琼刃没有反驳自己，反而是万分心痛的样子，顾迎珊颤抖着抬起手，指向琼刃，心中似乎有无数的指责和谩骂想要发泄出去，而更多的，则是惶恐。
    “芙儿自知无法阻止贡奉，因此只能从减少贡奉的数量上想办法。当她得知云游即将于三百年后飞升，便施下了这样的迷魂阵，嫁给云游生下云芙忆，让云游因云芙忆的关系，自己甘愿不飞升。这样，就能够让仙人所要的容器数量减少一个了。”
    “那也就是说，芙忆三百年前实际上没有中毒的吗？”
    “没有。只是芙儿给芙忆施的法术，让她身体停止生长三百年。”琼刃缓缓闭上眼睛，“只有这样，才能拖住云游三百年……”
    顾迎珊紧咬牙关，气急说道：“你这做的是个什么狗屁父亲！竟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你的牺牲品！”
    “我没有！”琼刃立刻回绝道，“这些都是芙儿瞒着我做的。三百多年前她离家出走，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直到最后她将一切都办完，仙人回来又告诉我们只需要四十九个容器了。尊主下令保我，我才苟活至今！”
    “如果我知道这些，我宁愿自己作为容器供奉给那些仙人，也不愿自己的女儿成为这样的牺牲品！”琼刃吼了出来，他何尝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人类，更何况是一个修仙的人类呢？
    顾迎珊一时说不出话了，这样的事让她无法接受。就因为这样，那个叫琼芙的女子，甘愿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生子吗？
    她摇了摇头，仍旧不敢相信的问道：“所以你才这么恨芙忆？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女儿呢？她不是应该还活着的吗？”
    “贡奉结束之后，芙儿就回来了。她是因布下了太大的迷魂阵，神之力已经消耗殆尽，精神陷入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后来，她就失踪了……”
    顾迎珊一阵气馁，瘫坐在地上，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也是……怎么可能如此之巧，刚好云游是要飞升的仙人，刚好琼芙的梦魔族要给仙人贡奉，刚好在贡奉之时，云游因为芙忆的关系选择了不飞升……哪有这么巧的事……哪有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呢……”
    可怜云游，想不到他竟然被骗了整整三百年。
    不过，直到死，他都是幸福的。
    至少，他内心中的琼芙，一直是他深爱着的，也深爱着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