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海天之间的分割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翠的绿色。走得近了些,众人才看清楚,这一片从岛屿蔓延下来的水上树林。
奇观让人惊叹,纷纷将瘟疫的事情忘在脑后,小船驶入树林之后,便纷纷趴在船沿向海水中看去,那是一片交错的根茎,与普通大树没有什么不同,它们沉与水下,又恰当好处的留下行船的水深。偶尔能从盘根错节中看到毛尖儿的礁石,让人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浮在水面上,还是支撑在暗礁之上。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集聚在这里的鱼儿才知晓,人只会赞叹那第一颗将触角伸入水中的大树的勇气,会敬畏这不亚于建造伟大建筑般艰辛的历程。
“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嗅了嗅味道,性寒,微毒。叶脉中又魔力行走的迹象,本体却无魔力储藏的特性,在特定的魔法仪式或魔法力异动的情况下,可能会催生一定程度魔法现象,单单一颗没有什么危害,但要是一起激活,后果不可估量。
“嗖~!”
耳边传来一道破风声,一道寒光杀过,扎在了小船正前方的一条垂藤上,鲜血从绿色的外表下流出,扭动了几下掉在了水里。
在海盗的环绕之下贸然动武很不明智,而且这把飞到贴着小天使的头顶擦过,自然激起了大家反应,两把手枪抬起,对准了投掷飞刀的年轻人。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金吉汉连忙起身将年轻人护在身后,向各位解释。
“这种巨蟒会接着森林的伪装袭击船只,十分危险。他只是想要保护你的船医,没有坏心思的。”
陆唯听着他的话,在一看这位年轻人,他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保护了他为什么还要被枪指着,委屈巴巴的模样十分可怜。笑着岛民们的纯真,陆唯随手一捞,将刚才的巨蟒抓出水面,给杜列展示了一下,误会瞬间消除。
为了消除不和谐的氛围,杜列收齐一把枪,笑着缓解尴尬。
“金吉汉族长,请告诉这位年轻人,是我们不了解环境,误会他了。请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抓着枪口将枪托递给他。
“这个作为赔礼!是我唐突了。”
看到火枪,小伙子的眼睛都值了,一把就抓了过来,像是看着新世界一般陶醉,就是摆动的枪口直勾勾对着金吉汉,让老人家很不自在,一把将他的枪口推到天上,又将杜列的话翻译了一遍。小伙子听完,笑嘻嘻,将火枪别在草裙上,对杜列连连点头。
在这一刻,杜列也明白了,这部落的人真的如同白纸一样,他不明白大海上的人心叵测,也会为了丁点善意感到高兴。与世隔绝带来的纯真之美,无论是景还是人,都值得驻足欣赏。
如果不是这次瘟疫,他们或许会更开朗一些。
短暂的安宁之后,一股呛鼻的味道随风吹便树林,转头看去,浓烟翻腾滚覆,火光缭绕,驱散瘟疫的药烟比战争的烽烟更让揪心。听不到厮杀的声音,生命也不会挽留。
这一刻,获得善意的喜悦,请到救兵的安心,欣赏美景的雅致,随遇而安的散漫都随着滚滚浓烟升上了天空,不知道飘到苍穹的那个角落里。瘟疫不会为人的温柔善良止步,病魔不会被人的悲欢离合饶恕。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说的就是如此吧!
束澳都部落的小岛很平整,几乎一眼就能从东边看到西边。当然,这么下结论也不合适,毕竟整个岛上都燃烧着慌坟草,焚烧这种植物特有的青烟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什么。
在靠近沙滩的地方,青壮年们跳下海水,推着小船一路冲锋,在抵达滩头后,配合着卸下装药材的木箱,抗在肩上冲向了远方的火线。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焦急的,这一刻,药材就是弹药,拒止瘟疫的火线就是战壕,一个小小的民族在天灾面前爆发了令人惊叹的凝聚力。
陆唯和杜列下了船,沙滩上满是圆锥形的帐篷,这一小顶苍穹下,是没有感染的人,都是老人,妇女,儿童。她们大多衣不蔽体,看得出来为了保存文明的火种,这个部落已经倾尽所有,但微不足道的荒坟草又能阻挡几时,烟幕之后还有肆虐的狂魔。
“这样大的规模,这么严峻的疫情,那几箱子药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陆唯从人口比例就推断出了感染者数量,一想到那几箱子单薄的药物,心脏都悬了起来。
“小天使,小心一些!这里的气氛很怪!”
杜列被没有安全感的老弱妇孺盯着,心中难免有些不自然,但这回他竟然没有说撤退的话。
“不管了,先过来看看!”
陆唯盯上了一处圆锥帐篷,一位母亲正抱着干瘦的孩子,从面色看,极度的紧张让她十分虚弱,而且异样的观感让他判断这位母亲应该被感染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感到了他的眼神,这位母亲伸手进帐篷,再出来的时候握着一把石头尖刀,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不准陆唯靠近。
“我是医生,我是来帮助你们的。请相信我!”
陆唯后退了两步,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剂,晃悠着里面的液体,诚恳的请求她相信自己。
只是这位母亲还是很害怕,怎么也不准陆唯靠近,临近的妇女也凑了过来,她们挡在这对母子面前,眼色十分不善。
“你的孩子很虚弱,这疫病应该有潜伏期,请让我看看!”
陆唯尝试着走近他们,妇女们吓得身体向后倾斜,去没有人后退,她们还是怀着敌意,不愿意也很勇敢。
“你就别站着呢!去把老头子找过来,没有翻译这活儿干不了。”
杜列被他吓住了,点点头就去执行陆唯的命令了,他在帐篷周围一顿乱转,最终找到了金吉汉,而他的身边也多了一个老妪,神秘覆面纹身,硕大的树瘤节杖,苍白却精神的白发,还有一双瞬间照透人心底的眼神。
大萨满!这就是大萨满!
杜列十分欣喜,可他必须压制,眼前的灾祸才是一切。
“金吉汉,我的船医发现了新的状况,快过来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