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前科探花郎,娶妻贾敏,荣国府嫡女,生育一子一女,可惜幼子三岁夭折,留下长女黛玉,寄养在荣国府,十七岁泪尽而亡。
林家世代单传,财富积累了数代,除了祭田等归还宗族,其余家产和人脉都被荣国府侵吞干净。
原主是林如海的老娘林老太太张氏,十七岁嫁到林家,三十岁生下林如海,四十五岁守寡。
好在儿子林如海学问好,十四五岁就中了秀才,也算人生有望了。
林家世代列侯,到林如海这一辈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爵位,林父还在世的时候,就想要林如海娶一个高门贵女。
是以,林如海二十好几,也没有娶妻的想法。
直到被荣国公贾代善看中,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迎娶荣国公嫡女贾敏。
贾敏容貌娇艳,气质出众,嫁给林如海后夫妻琴瑟和鸣,将原本的通房都打发了。
此时的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如日中天,原主虽有怨言,但也不敢如何。
但林家世代单传,贾敏嫁到林家后,迟迟没有孩子,也没有给林如海纳妾的想法,原主就急了。
原主担心,自己等不到林如海孩子的降生,就主动为林如海纳妾,这一番举动让原本就不太好的婆媳关系降到冰点。
而林如海有了媳妇忘了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条件无原则的站在贾敏那一边,将原主这个老太太气得不轻。
原主养尊处优,怎么斗得过贾敏这些浸淫在后宅中的女人,后宅失权,儿子离心,落寞死去。
……
*
“老夫人,老爷携夫人来给您敬茶了。”丫鬟桃红将张姗从睡梦中叫醒。
简单洗漱之后,张姗就来到了前厅,此时林如海和贾敏已经站在那里许久。
张姗看贾敏眼睛红红的,就知道眼药没少下。
“一想到我儿成婚了,我了却了一桩心愿,好久没有睡得那么踏实了,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桃红将张姗扶到位置上,也笑道:“是啊,自从老太爷去世后,老夫人觉少,好不容易多睡一会儿,奴婢也不忍心叫醒,害得老爷和夫人就等,是奴婢的错。”
此时林如海被颜色冲昏的头脑,才拉回了点理智,眼神变得温柔又愧疚。
“是儿子的不是,让母亲忧心,儿子实在不孝。”
的确不孝,他刚刚怎么误会母亲要给敏儿下马威,立规矩呢?
母亲向来温柔和善,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的。
“你是我儿,是林家唯一的男丁,我不忧心你,我忧心谁呢?只要你与你媳妇早日生下麟儿,我到了地下,也能跟你父亲交差了。”
此时贾敏也羞红了脸,羞答答的应声,那模样也怪不得让林如海迷失了心智。
也怪原主,担心影响林如海读书,给他挑的通房都是颜色一般的,以至于让他见到漂亮的都走不动道了。
贾敏恭敬的跪在团铺之上,恭敬的给张姗敬茶,知道此时不是嫁祸的时候,贾敏也安分了不少,敬茶没有闹幺蛾子。
“儿媳给母亲敬茶。”
张姗平稳的接过来,呡了一口,“好,快起来吧,真是个标志人,如海能娶到你,真是积了几辈子福气了。”
意料之外的没有为难,让贾敏有些无所适从。
在娘家时,不管是大嫂嫂张氏,还是二嫂嫂王氏,都是一肚子的心眼,姑嫂斗得不可开交。
“你们新婚燕尔,最重要的就是孕育子嗣,为林家开枝散叶,我年过半百,说不定哪一天就追随恩侯而去,见不到林家嫡孙,岂不遗憾?”
“你放心,我不是那些看不惯儿媳和儿子恩恩爱爱的婆婆,如海之前的通房,我已经将她们都遣散了,绝不碍你的眼。”
此时的贾敏是真的受宠若惊了,没想到她不仅能嫁给英俊有才华的心上人,还能遇到这么明事理的婆婆,之前是她狭隘了。
将小夫妻二人送走之后,张姗就在桃红的服侍下用早饭,青粥小菜的没什么胃口,张姗让小厨房另做了蟹粉包。
吃了三个后,桃红就阻止了。
主要是原主肠胃不好,年纪也大了,不能多吃。
“老夫人,您真的要遣散老爷的那些通房?”
张姗拿着剪刀修剪花草,漫不经心道:“那些小妾通房,都有什么作用?”
“伺候老爷,为老爷开枝散叶。”
桃红捡起剪掉的枝叶。
“林家虽没有爵位,但家产丰厚,又是一脉单传,家中子嗣不能少,不让别人生,那就让她自己生,左右这也是她自己想要的。”
就在刚刚,张姗已经治好了贾敏体寒的毛病,不用等十几年那么久,她现在就能怀孩子了。
但张姗也不是那么好心,给贾敏又下了永久生女药,一胎一胎的生,胎胎都是女儿。
看是她的身体好,还是她的意志更坚定。
还陷入情情爱爱中的贾敏,没有想着这么快掌握中馈,鉴于自己母亲和父亲的相处,觉得维护好丈夫对自己的爱意,比掌握中馈更有好处。
一个月后,张姗就收到了贾敏怀孕的消息。
二话不说,张姗给贾敏送来一个送子观音,目的很明显了。
所以贾敏有些不得劲儿,“海哥,万一我生的是个女儿,母亲不会不高兴吧?”
林如海温柔的将人拥进怀中,“不会的,是哥儿姐儿,都是自己的嫡孙,母亲都会高兴的。”
鉴于这个时代女人的寿命很短,张姗又给林如海一种她随时都可能死去的错觉。
所以,林如海对于生儿子还是很有执念的。
这一胎要是个女儿,那下一胎总会是个儿子。
洞房花烛夜时,他承诺过敏儿,不会纳妾,身边只有敏儿一人,那只能希望敏儿能够一举得男了。
贾敏怀孕,贾府的贺礼很快就送到姑苏了,随行的还有贾母身边最得力的赖嬷嬷。
“小姐,您如今怀了身孕,千万小心府上的丫鬟,林老夫人后给姑爷安排通房小妾,您可要小心啊。”
“还有,老夫人知道您有了身孕,希望您尽快掌管林家中馈,女人手里有权,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贾敏想想也是,自己怀了孩子,万一被人钻了空子,破坏了夫妻感情,那她该找谁哭去?
于是,林如海晚上回来的时候,就隐晦跟他提了一句,“是敏儿不孝,嫁过来那么久,还劳烦母亲管家,若是将母亲累坏了,我难辞其咎。”
“敏儿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孝顺的,明日请安,我去跟母亲说说。”
林如海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让贾敏感到十分幸福。
两人和衣而睡,门口守夜的石榴,趁着夜色来报信。
而张姗也是早上才知道的。
自从贾敏怀孕之后,张姗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只有林如海每日风雨无阻的往寿梁院跑。
倒不是张姗非要林如海请安,而是担心这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恋爱脑,真的忘记她这个亲娘了,整天围着贾敏转,将林家的库房钥匙给贾敏管。
人她不管,但动钱财,那就不行了。
“按道理,中馈是要交给新妇了,但这么多年都管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年,不是娘贪权,而是希望你们能心无旁骛的将我的金孙生下来,让娘死也瞑目了。”
“你们为林家开枝散叶,孕育子嗣,就是对娘,对你爹最大的孝顺,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期间见,娘一定将府里管得严严实实的,为我孙儿保驾护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如海只能回去复命,贾敏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张姗也透露出不会给林如海纳妾的信息,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贾敏怀孕期间,贾府从来都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张姗将东西都捡出来,单独放到另一个库房中,让贾敏的奶嬷嬷看管。
至于奶嬷嬷让不让贾敏知道,那就不是张姗该管的事了。
但张姗还是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听说王夫人被罚禁足,刚满三个月的元春被抱到荣庆堂,贾母的膝下养育。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贾敏经历一天一夜的疼痛,才生下一个女儿,虽有些失望不是儿子,但这是跟海哥的爱情结晶,心里就感到无比满足。
林绛玉满月的时候,贾府来人,来的是跟贾敏关系最好的贾政。
“敏儿,你二嫂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珠哥儿和元春都想她了。”
贾敏一头雾水,“二嫂怎么了?惹母亲不高兴了吗?”
“你就别装傻了,她在送给你的节礼中动了手脚,藏了能使人流产的麝香,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什么?”
贾敏惊呆了,原以为未出阁前的小女儿打闹,何至于此?
因为贾政的到来,害得贾敏连月子都没养好。
姑嫂二人隔空过招,也不耽误贾敏再次怀孕。
贾敏体寒的毛病不算全好,只能说是能怀孕,且很容易怀孕。
所以这一胎怀得十分艰难。
但有张姗的保驾护航,贾敏还是生了。
依旧是一个健康的女儿。
“没关系的敏儿,我们还年轻,还能生。”
“嗯,女儿也好,不如就叫秋玉吧。”
秋玉,求玉,又是另一个招娣。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十年过去了,贾敏一年生一个,也没想过给林如海纳妾,让小妾替她生。
林如海也心疼,但家里有万贯家财要继承,老娘还吊着一口气等着,他也说不出不生的话来。
贾敏此时已经瘦骨嶙峋,再也看不出昔日的风华绝代,高耸的肚子,看得令人害怕。
“我可怜的儿啊!”
“母亲!”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贾母回金陵祭祖,想到在姑苏的女儿,顺道过来,没想到十年不见,贾敏变成了这个样子。
张姗在桃红的搀扶下,一边走,一边咳,“亲家母来了,快进来吧。”
哭了好一会儿的贾敏母女互相搀扶进门,门后一排外孙女挨个儿给她行礼问安。
十个外孙女,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十分讨人喜爱,贾母说不出一句不喜欢的话。
宴请过后,母女二人回到房间里说悄悄话。
“母亲,我这一胎万一不是哥儿,那怎么办?”
“胡说,你这肚子尖尖的,一定是个哥儿。”
“若不是个哥儿,女儿想给如海纳妾,还请母亲帮寻几个家世清白的女人……”
贾母打断道:“你还年轻,生来这个后再休养几年,也还能生,我生你的时候都快四十了。”
贾母不赞同,她最不喜欢跟别人分享丈夫,也不喜欢庶出的子女,要不是婆婆阻拦,那几个庶女一个都留不住。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被贾母打散了,贾敏又建立了信心,继续奋斗。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贾敏生这胎的时候难产了,生下一个黑瘦的女儿后,撒手人寰。
林如海十分伤心,对林黛玉不管不问,还是张姗将几个孙女带回去养育。
情场失意,考场得意,林如海超常发挥,被当今钦点为探花郎。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在贾敏去世两年后,林如海又娶了高门贵女。
继室沈氏,温婉端庄,容貌虽不及贾敏,但才华横溢,与林如海也算琴瑟和鸣。
很快,沈氏就怀孕了。
“母亲,京城那边传信来,说是想接绛玉十一人去荣国府小住,儿媳不敢妄下决定,还请母亲指点。”
“既然是贾老太君想念外孙女,咱们自然不会不准许,但绛玉已经大了,知道了避嫌,咱们林家在京中也是有宅子的,咱家的姐儿也不是打秋风的破落户,挺直腰板的去,不占他们半分便宜。”
“儿媳明白了。”
十一个姑娘浩浩荡荡前往京城,没有提前知会贾府,而是住到了林府的宅子里,安顿好之后,再带着大包小包去荣国府。
“这是绛玉吧?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你是秋玉……”
一个一个认过去,直到三岁的林黛玉,“这是黛玉?长得跟你母亲真像。”
黛玉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十分有礼貌的给贾母请礼,“见过外祖母。”
还没等贾母怀念贾敏,就看到一个四岁的小胖子,伸手要抱黛玉。
“这是你的二舅舅家的表哥,名唤宝玉,是个混世魔王,你别理他就是。”
黛玉乖巧点头,还真就没有理会宝玉。
这让宝玉不太高兴。
贾母也没想到黛玉会这么直率,抱着宝玉一顿稀罕。
吃了饭,林绛玉十一人就要回家来,不管贾母怎么挽留,林绛玉都能找到借口。
等人走后,贾母心里不是滋味,“人走茶凉,也不外如是。”
在京城呆了大半个月的十一个姐儿要返回姑苏了,回到家才发现继母沈氏已经生了。
是贾敏梦寐以求的嫡子。
林如海从兰台寺大夫升迁巡盐御史,要前往扬州,沈氏怀着身孕,不方便跟随伺候。
因此,为他安排了两个通房,答应生了孩子就提为姨娘,目送林如海离开。
林如海离开后,张姗整顿了林府,严加管理,将林家的哥儿姐儿保护好。
不出五年,林如海死在了扬州,尸体运回姑苏安葬,好在绛玉、秋玉、昭玉三姐妹已经出嫁,缃玉、绾玉等还没定亲,倒是不耽误他们的婚事。
沈氏生了三个儿子,一辈子也有指望了,只要不是败家子,林家的财富可以再养育三代人。
在小孙子十岁考上童生的时候,张姗死了。
原主的身体底子原本就不太好,能撑那么久,还熬死了林如海,都是张姗的努力。
临死前给十一个孙女找到了婆家,特别是黛玉,远离了贾府后,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张姗这辈子没怎么享受,主要孙子孙女多,思考的地方也多,人都憔悴了。
好在,她命不长。
早死早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