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燕京城内某处旧楼里。
休养了一段日子的三爷,不顾众人的劝阻,终于又回到了单位。
看着熟悉的环境,闻着熟悉的味道,他连步态都轻盈了许多。
对嘛。
这里才是让人待着舒服的地方嘛!
一路上,单位同事都纷纷点头问好。
“团长早!”
“老师早!”
“老侯,来啦,气色不错呀!”
不论职务高低,三爷都难得乐乐呵呵的回应着。
这感觉太好了。
三爷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又慢慢在心里复苏。
心情正好,一路来到三楼。
他一露头,便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拎着水瓶从自己办公室出来。
这是自己的秘书小李,刚来没多久。
见到三爷,小李赶紧打招呼。
“老师早,几份文件我放您桌上了,我现在去打水!”
三爷听到“文件”二字,眼皮子不自觉的跳了跳。
这是他除了怕上医院之外的另一个毛病。
站在舞台上表演,兴奋。
坐在办公室里签文件,难受。
只要跟他共事过多年的同事都知道,而且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
但这回没办法了。
医院下过医嘱,单位也都知道。
所以,单位不许他再亲自带队下基层,在家里坐镇就好。
三爷朝秘书点头:“好,你辛苦了!”
他可不是一个服输的主,倔得很。
哼,不就是几份文件吗,在医院呆那么多天,我都熬过来了,还怕这?
心里给自己鼓着劲,紧走几步,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嘶~”
三爷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桌面上,摆着的哪里是几份文件哟?
这明明就是一大撂呀!
黄的、黑的、红的,五颜六色的夹子,晃得他眼都晕了。
牙疼!
步伐不再轻盈,很沉重。
他踱到办公桌后坐下,无奈的拿起一份文件开始办公。
没过一会儿,小李又进来了。
一瞧三爷的脸色不对,赶紧小心翼翼地泡上一杯热茶送过去。
“老师,您喝茶!”
三爷放下笔,开始喝茶。
同时也疑惑道:“这么多文件哪来的?”
“哦,这都是下面各部门送过来,请您审批签字的,这里只有一半……”
“噗~”三爷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他瞅着小李,愣愣地道:“还,还有一半?”
小李点头道:“嗯,刚才我急着去打水,没来得及搬,我现在就去搬!”
三爷赶紧一摆手:“别,不急不急,等会儿再说。”
小李挠着头,心里很疑惑,领导这是怎么啦?
哦,对,八成是病还没好利索,不能太操劳。
“老师,我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小李退出去,关好门。
三爷顿时觉得今天的茶,一点也不好喝。
半晌,长叹了一口气,开始继续处理文件。
不时,电话响了,他没抬头,直接抓了起来。
“喂,我是侯耀纹。”
对面说了几句,三爷当即坐直了身子。
“我知道这事儿,你们的态度呢?”
“照我说,相声就是打人民群众中来的,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艺术,这有什么错?”
“你们不看看网上,有多少人在讨论咱们这门手艺,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而且,他们表演的节目,我也大致看过,没什么大问题嘛!
“不论郭德刚是不是我徒弟,就冲那么多人支持他,夸赞我们相声,我就永远支持他,这是民意呀,民意不可违,你们会不懂吗?”
“不管你们听不听,这就是我的态度!”
“嗯,我在忙,再见!”
三爷挂完电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己竟然忍不住笑了。
旋即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德芸社后台,郭德刚正在休息室里改本子。
电话响了,一看是师父打来的,赶紧站起来接听。
“师父,我是德刚,您吩咐。”
三爷道:“哈哈,跟你知会一声。”
“您请说。”
“就你们那事,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了,问我的意见,你猜我怎么说的?”
“师父,我在听着。”
三爷顿时觉得无趣。
唉,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爷俩聊天,开不起来玩笑。
没意思。
“我是支持你的!”
郭德刚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地。
“谢谢师父。”
“嗨,不过这回呀,你是真的让我很欣慰呀!”
郭德刚听闻,原本站着的身体,直接绷得笔直,显得愈发恭敬。
有些事儿,别人是不清楚的。
就三爷那性子,抛开场面上的客套话,私底下可难得夸一回人。
哪怕他是三爷的徒弟,顶顶被看重的徒弟,也不容易听到。
“师父,您过奖了。”他赶紧谦虚道。
“你呀,以前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个性子,嫉恶如仇,行事刚硬,怕你吃亏呀。”
“您批评得对。”
对面的三爷长吐了一口气:“这回我放心了,你也懂得借势,还是借的民意,这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势,这事儿办得有水平。你打好了这个底,我再帮你说话,底气也足,咱是有理有据,说出来的话都是亮亮堂堂的,我最喜欢这样说话办事了。”
“啊~”
“而且你还想到了利用网络,这不容易,说明你懂得与时俱进,这就对嘛,咱们手艺人可不兴闭门造车。只有跟得上时代的发展,咱们才能够永远的走下去。”
“哦~”
三爷显然很开心:“哈哈,好了,就这些话,我撂了。”
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好些时候,郭德刚才缓过神来。
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脸红。
敢情师父夸了半天的事儿,全是沾了自个儿徒弟的光。
这让人怎么好意思嘛?
不时,他走到门口。
“小风,过来帮我沏茶!”
正在旁边指导小岳写本子的唐云风,听闻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师父还从来没有主动叫自己进去泡茶的,还喊这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哎,来了!”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小跑着进了休息室。
这让一众师弟们,看得那叫一个羡慕呀!
唐云风赶紧接手茶具,认真的泡茶。
不时,于慊也进来了。
“大爷,您辛苦!”唐云风赶紧起身见礼。
于慊压手:“爷们,坐,给我也来一杯。”
“好嘞,您坐。”
于慊喝了一口茶,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事儿有信了?”
郭德刚点头:“嗯,我师父刚才来电话了。”
“那就好!”
长辈没把话挑明,但唐云风嘴角一咧,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揭过旧事不再提,郭德刚梳理着本子,同时也将其中的因为所以,向唐云风解释明白。
天无涯地无垠,手艺也没有尽头。
唐云风知道,这也算是师父给自己的奖励。
当下听得也认真,不懂就问。
可能被举报的事有了转机,但这个消息郭德刚没再提过。
师父不提,唐云风自然也不会傻乎乎地多嘴。
所以除了他们爷仨,其他人都不怎么清楚。
要不说,郭德刚聪明呢。
外部压力,不见得就全是坏事儿!